“那你得問師傅去,是他老人家讓我把你支開的。”
燕樓峥皺眉,直覺告訴他其中必然有問題,而他的直覺向來準确。
眼見燕樓峥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玉漆光趕緊找了個理由開溜,留下燕樓峥站在殿門外孤獨等待。
那邊,謝樂宴聽見屋裡傳來一聲蒼勁有力的“請進”,于是推門而入。
這是謝樂宴第一次見到陳芳流,殿内的裝飾延續了無極劍宗一貫的風格,簡約又不失淩厲。
陳芳流如今正是壯年,是東洲遊仙境界大能中最年輕的一個,他出名極早,幾乎沒有倦怠期和瓶頸期,可以說是無極劍宗最堅實的一面旗幟。
他的樣貌也異常俊美,正如他的名字表現出來的無害那般,陳芳流的臉孔也極具欺騙性。
他天生眼尾微微向下,眉眼之間的線條也比之同為劍修頂峰的莫東離更為柔和,乍一看,會以為他是個溫和慈愛的長輩。
殊不知,陳芳流最初就是以極霸道的王道劍法聞名,與溫柔相去甚遠。
“樂宴,雖是初次見面,但我早已知曉你,也知道你終有一天會來尋我。”
陳芳流開口,嗓音是低沉磁性的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平靜。
謝樂宴垂首躬身,向他轉達了允天玑的關心。
“敢問陳掌門,您所知道的我會來尋你的消息可是符侑恒符前輩告訴您的?”
謝樂宴問。
陳芳流看不出喜怒的臉上一片淡然,謝樂宴擡頭,與他對視。
遊仙境界的威壓在無形處蔓延,輕飄飄像雪一樣落在肩頭。
謝樂宴沒有膽怯畏縮,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答案,哪怕那結果并不如人意。
“是又如何,知道了答案你又能做什麼?”
陳芳流說得毫不客氣,謝樂宴空寂的靈台已經沒有任何神力存在的痕迹。
“你對那個舊神明的事知道多少,你又憑借什麼去向他複仇?”
陳芳流咄咄逼人的問話一句又一句,每一個字都像銳利的針一樣紮在謝樂宴的心上。
但是謝樂宴并不是隻憑那一點恨意就莽撞地前來問詢,他已經在心中千百次演練過那樣的場景。
他不容許自己的失敗,不容許樓蘭仙再一次在他面前逃離,所以他必須來問清楚這三萬年來發生的事,這是他的選擇,他的宿命。
“樓蘭仙以邪獸為母體複蘇在它的身體中,因此無論是神骨缺失,還是因邪獸的軀體禁制受制于人,至少這些都表現出他無法以一個完全的神明形态示人,這就是我的機會。”
在第一次交手的時候謝樂宴就發現樓蘭仙表現出來的神格缺失,他的一部分神格被容納在盲的本源邪丹中,源源不斷的邪氣溫養着那部分神格。
但是它并不完整,甚至可以說是缺失甚多,這種缺失不知是源自天道的平衡,還是莫家留的後手。
樓蘭仙帶着莫淩光從虛空之門回到東洲,昨日鍛天閣在外的情報網已經有見過莫淩光出現的記錄,當然,他們也沒有忘記記下他身旁那個從未見過的黑衣青年。
盡管謝樂宴為了将魔界的人帶回三萬年前的東洲消耗了全部神力,但是他的神格仍然沉睡在他的本源中,而今,也因為仇恨而蘇醒過來。
他還有一個最後的底牌,一個從未告訴過他人的瘋狂計劃,但是這些都沒有必要宣揚,隻是如果事情真的急轉直下到了無法避免的局面,他仍然有相當大的把握保證至少能夠帶着樓蘭仙一起上路。
“那我換句話問,你的決心有多大?你要知道,你不是在跟一個人或者一隻邪獸戰鬥,你面對的将是一個龐大的世家,他們不僅會正面與你相遇,還可能從輿論、世俗道義上将你架起來,屆時鍛天閣也會處于兩難的境地,你真的有與整個修界站在對立面的勇氣嗎?”
“是的,我已經做好一切準備,鍛天閣也絕不會恐懼虛假的權威,他們是真正地在為修仙世界的和平而鬥争,天道會給予他們最公正的獎賞。”
在允天玑将他帶回鍛天閣的那天起,她對他說過無數遍鍛天閣建立之初的誓言,并且從一而終地踐行着。
陳芳流合上雙眼,腦海中的夢魇與眼前青年重合,他無數次夢回卻無法抓住那雙蒼白的手,而那雙明亮的比這世上任何事物都更加赤誠的雙眼,也終于熄滅了最後一抹光亮。
他從來不相信這種勢單力薄的孤勇,可是,可是,讓他怎麼去拒絕一雙和她一樣的眼睛呢?
如果她還在,一定會對眼前的青年說,我來幫你。
陳芳流睜眼,聲音裡是濃濃的倦意和妥協:“好,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就這樣吧,就當是他陳芳流在另一個人身上補償那時的遺憾,曾經沒能伸出去的手,沒有趕上的那場戰争,現在又來到了他的面前。
他想起那張即使染血也豔麗無雙的臉。
若你在天有靈,請護佑我旗開得勝。
我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