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樂宴睜眼,就看見橋頭站着的燕樓峥。
他遠遠站在橋尾,看不清燕樓峥的神情。
“宴宴。”
燕樓峥擡手,想要招呼他過去。謝樂宴擡腿。
一隻手拉住了他,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不要過去,他是假的。”
謝樂宴瞳孔微縮,驟然轉身,而燕樓峥為防止扭到他的手臂,輕輕放下了抓住他的手。
“你在這兒。”
謝樂宴盯着他看了幾瞬,又轉回身去看橋頭。
那個燕樓峥被點破虛假的身份以後,就化為了幽幽白霧,消散在橋下的水霧中。
“這裡很奇怪。”
燕樓峥提醒他。
他和謝樂宴明明是前後腳觸碰的空中閣,但他已經在這裡等待了謝樂宴超過八個時辰,這時間上的差别讓他已經在附近轉悠了好一會兒,卻什麼名堂也沒有發現。
“這裡有人活動的痕迹嗎?”
謝樂宴眯起眼睛看向四周,水霧太大,甚至凝成了一團巨大的白色屏障。
燕樓峥遲疑地點點頭,他沒有向遠處探尋,怕謝樂宴到了以後找不到自己,但是在他探索過的區域内,确實沒有任何活着的生靈。
“我們往遠處去?”
燕樓峥提議。
他們尚未搞清楚這個奇異小世界的真相,也不敢貿然過橋,因為顯然橋的那邊是有些奇怪的東西存在的。
天空中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卷起橋下水中的黃泥,整條河流看起來就像一條黃色的蜿蜒巨蛇。
于是二人沿着橋尾延伸出去的沙土大道,走入這滾滾黃塵之中。
對于這片空間的記載,大多都來自于幸運的逃脫者,但他們都默契地沒有将這片荒無人煙的地方講述出來。
這裡看起來像是一座荒廢的城池,但若是從屋子的窗戶向裡望去,還能看見屋裡精緻華美的裝潢和尚未冷卻的吃食。
路上的店鋪都開着門,連路邊的小攤都擺放得整整齊齊待人挑選。
可是沒有人。連牲畜,蟲豸,連一個會動的東西都沒有。
這裡隻有死一般的沉寂。
就像是這裡的居民都在同一時間人間蒸發一樣。
謝樂宴看着星羅棋布的房屋,内心推演着這座城池的布局。
這裡的房屋建材非常罕見,如果湊近仔細看的話,就可以發現它是由無數淤泥和木塊、石頭、枯樹枝雜糅而成,還滲透着一些粘稠的液體。
恍若懸崖邊上雨燕的築巢。
越是靠近村莊邊緣的屋子,朝向和形狀就越是怪異。它們的一面牆向某一個特定的方向彎折,大門就直直對向那個地方,像是衆星拱月的朝拜。
再往那個方向走,裡面的房屋就更加緊湊,幾乎是一家挨着一家,兩棟屋子之間幾乎容不了一個稍微壯實的人通過。
屋子也越來越小,甚至有幾個屋子從外面看都伸不直手臂。
而它們無一例外的,門窗都朝向同一個方向,而在背方處,隻有一面又一面的牆。
無論是交錯其中的窄路,還是朝向一緻的無人怪屋,都在有意識地引導二人往中心處走去。
寂靜無聲的村落間,隻能聽見長靴踩過枯枝樹葉的沙沙聲,連風也沒有,像是一幅凝固的山水畫卷。
“宴宴,你看這個。”
燕樓峥在一個小土堆旁邊找到了一個破損老舊的石碑,看起來像是一個墓地。
墓主人的名字刻得歪歪扭扭,再用朱砂顔料仔細地描摹了一遍,朱砂褪色模糊了字迹,看不真切。
隻有石碑的角落裡,被很用力地刻下建造者的名字——顯鶴。
一個陌生的名字。
無論是器修還是陣修,隻要到了一定的水平,不說是聞名遐迩也應當是一方聞名,而這個神秘處所的建造者卻不是那些人中的某一個。
或許是他的水平還沒有到那個地步,也或許是這個小世界與外界完全隔離,而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與外界産生過聯系。
二人繞過墓地,再往中心走,裡面的屋子已經檐碰着檐,沒有任何可供人經過的狹縫。
“我們從上面走。”
二人飛身至屋頂上,屋頂的瓦片也是形狀各異的石頭崩解風化而成,但仍然無一例外地一緻朝向圓形環的中心。
二人對于那個中心處究竟存在什麼愈發好奇,站上屋頂後,就大緻能夠看清這個小村莊的走勢。
這裡的土地并不平坦,但是所有的房屋看上去卻都在一個水平面上,因此有的屋子極高,而有的屋子卻低矮得隻有半人高。
這些形狀怪異的房子看上去竟都不像是能供人居住的樣子,但是從它們的窗戶向裡望去,裡面的裝飾卻異常齊全。
這一切都更加加深了這裡的詭異。
謝樂宴的心髒忽然沒來由地驟縮了一下,然後身形一頓,微不可查地晃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