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樓峥回到屋子裡,帶回來又一個壞消息。
“聽街上的修士讨論,能被選中為決鬥競争者的人都至少在城外的靈鶴廟裡祭拜過,那也是挑選的其中一個條件,”雲中城正處在最炎熱的時節,氣溫的升高讓所有人都像一點就炸的火藥,燕樓峥走在路上就目睹了不止三起沒有預兆的突然鬥毆。
靈鶴廟是城主仙鶴為自己的族人所建立的供奉地,有了人類修士的供奉,那些普通的鶴也能像城主一樣化形修煉,成為整個雲中城呼風喚雨的貴族們。
“而四方城決鬥的第二階段,就是與那些化形成功的仙鶴族人進行對抗。”燕樓峥接過謝樂宴遞過來的玉簡,一邊快速翻閱,一邊道,“但是很奇怪,關于第二階段的比試的結果,幾乎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性,那場比試的結果是絕對不允許被世人知道的存在。”
若隐懷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很快接受了人性惡的事實,并且調整好了狀态,投入了三人的探讨中。
在四方城決鬥開始的前一個晚上,失蹤多日的厲芈終于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嵌羽回來得最早,她露面的時候身上還帶着濃重的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當她等得不耐煩想着大不了臨時換一個人的時候,袁問終于姗姗來遲。
“嘿,都在等着我呢,我好大的面子。”袁問說了一句俏皮話,雖然沒有人理他,但他也不尴尬,一個人找了個舒服位置,安安穩穩地坐下來喝了口茶。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就來說說今天比試的規則吧。”
嵌羽那雙狡詐的狐狸眼狠狠地瞪了一眼沒臉沒皮的袁問,然後拿出一幅地圖來。
這是雲中城的平面布防圖,在牛皮紙上用赤紅的朱砂顔料标記了一些重點位置。
雲中城的城中心是一座巨大的青銅鈴铛,當沉悶的鈴铛聲響起的時候,所有人都擡起頭來,不約而同地望向中央的天空。
一個虛影從天穹之上降落,是鶴。
它純白無暇的羽翼仿若仙人的飄飄衣袂,而後很快,它的身影變得凝實,出現在衆人的歡呼聲中。
看着與記憶中極為相似的場景,謝樂宴和燕樓峥面面相觑,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蓬萊盛典。
那時,蓬萊女皇也如今日這般盛大登場,隻是不免比較二者的差别,真正見過神獸的美麗與強大後,難免會覺得鶴的東施效颦可笑又可悲。
但是除了二人之外的幾乎所有人眼神中都飽含着熾熱的情感,他們渴望得到仙鶴的點化,渴望着一飛沖天不需要苦修就能得到的燦爛結果。
嵌羽和厲芈的神色尤為虔誠,他們跪倒在地上,嘴裡念念有詞着,低垂的柔順的頭顱削弱了他們眼中的野心和僭越,仿佛人世間最虔誠的信徒。
鶴化作人的模樣,看起來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人樣貌,端正英俊,是東洲修士們最最推崇的正道長相。
鶴的眼睛劃過聚集在雲中城中的龐大人群,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的視線劃過謝樂宴,頓了頓,沒有認出他來,然後面無表情地又劃了過去。
“諸位聚集在這裡面想必都是為了成為雲中城永恒的住民而來,那麼規則想必都研究得很是透徹了。”
鶴的獸瞳凝望着遠天高懸的明日,朗聲宣布:“諸君,決鬥正式開始,四方城開放!”
随着巨大的陣法的啟動,除了領頭之人外的所有參與決鬥的隊員的身影都在一瞬間消失,而後又重新出現在另一處一模一樣的地方。
而巨大銅鈴的正前方,出現了一枚同樣大小的水鏡,水鏡中央浮現出的畫面就是進入四方城中衆人的情況。
“一共六十個隊伍,三百名修士。四方城城門關閉。起——”
鶴的眼中閃耀着非人一般的冷峻光芒,而那六十位,取得了決鬥資格的暫居者都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觀看起自己隊員的努力。
他們并不害怕在決鬥過程中自己的隊員反水或者不獻出全力,因為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的命運是相連的。
換句話說,如果隊員失敗,那他們一定無法獲取好處,但發起者并不一定會因為這一次的失敗而無翻身之力,在場不乏有數次參與決鬥的發起者,年紀最大的那位胡子和頭發都花白了。
與此同時,整個雲中城中的日光都暗淡下來,像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陰翳。
發起者們都陷入了狂熱的情緒,他們怒罵嘶吼着,恨不得跳入水鏡中和隊員們一起,将敵人痛毆得七零八落。
鶴站在最高處,俯視着這些,露出醜惡嘴臉的人類。
笑吧,鬧吧,愈演愈烈越好。
唯有鮮血和詛咒才是鑄就他靈與肉的養分。
厮殺吧,背叛也好,互相扶持也罷,痛徹心扉的感情才會誕生至生死别離的戰場。
而他的羽翼将永遠聖潔豐潤,直到飛回那高懸的九重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