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身子熱得如在籠上炙烤一般,心神在癡狂邊緣掙紮。
雌蟲的本能讓他幾乎要轉身撲向身後的雄蟲,貼着他,讓他用澎湃的精神力來安撫他焦渴的精神海。
但他是萊炆·洛維爾,本能從來就不是能征服他的東西。
萊炆咬破舌尖,強令自己回神:
身後站着的是摯友靈奇的孩子,是他撫育過六年的孩子,小安在外星系生活多年,根本就不知道精神力之于蟲族的意義。
他是無心的,無心的真摯的将萊炆當作長輩來守護,無心的釋放了精神力。
若玷辱了這份守護,這份真摯的情誼,他萊炆·洛維爾将從此無言苟活于世。
盧希安的嗓音更近了,他甚至用雙手握住萊炆的肩頭,緊貼着他血絲猶在的後背:“炆叔,你怎麼了?需要我抱你去治療倉麼?”
他微微彎下腰去,手臂抄過萊炆的膝彎,将他托了起來。
萊炆緊閉雙眼,濃睫覆着雪白的肌膚,如瀕死的蝶,撲扇不止。
盧希安貼着他的耳:“炆叔,你到底怎麼了?”
萊炆幾乎将舌尖咬斷,疼痛在迷醉的氣息間微乎其微。
盧希安終于發現了他唇角滲出的血,忙停止逗弄,真心發問:“炆叔,你需要什麼?”
萊炆氣息不穩:“治療倉,封閉空間!”
盧希安忙快步走至治療倉,将萊炆放了進去。
在合上倉蓋之前,他忍不住說了一句:“炆叔,我不是孩子了,若你需要......”
“不需要!”萊炆·洛維爾果斷拉下倉蓋,“謝謝你,小安!”
盧希安靠在治療倉上,怔了片刻,掏出光腦聯系羅什納多:有一條炎星私家走私路線,可感興趣?
羅什納多:兔子要吃窩邊草了?
想起萊炆背後的血絲,盧希安牙根一陣癢癢,恨不得立時端了泰維爾家。
但這是個樹大根深的家族,曆任家主兔子一般能生,泰維爾血脈遍布整個炎星。
唯有釜底抽薪,先一條條斷了搜刮财富的樹根……
他回:各星的草都吃一吃,才能營養均衡,不是麼?
羅什納多:你一個常年生活在藍星的家夥,哪裡得知這麼多機密信息?
當然是神秘書冊看來的!
盧希安:天機不可洩露,山人自有妙算。
羅什納多:呸!山蟲吧!
羅什納多:感興趣,老規矩,信息值三成!
盧希安:這次,一成都不要,但抓到的所有俘虜歸我!
羅什納多:死的?活的?
盧希安:死活不論!
三天後,盧希安收到了一張傳票,大都法部首席裁判官親自簽發的,要求他近期不得離開大都,并于一個月後到元老院參與聽證會,接受裁判官的質詢。
盧希安打開附帶的起訴狀,先看落款,第一個名字便是奧德.泰維爾。
泰維爾家的家主!
看來,這老家夥倒是比盧希安更沉不住氣了。
他與稀什.德.拉塞爾共同控告盧希安故意傷害罪。
炎星沒有成文的刑事法典,以三百年形成的判例和元老院集體意見作為裁判依據。
盧希安離開炎星多年,中間又間隔着将近三百年的前世歲月,對炎星繁雜的判例十分陌生。
他不怕獲罪,但如今在炎星根基淺薄,若當真被泰維爾、拉塞爾家聯手運作個兩年監禁,炆叔必定要被他們奪去!
夜幕深沉,盧希安捧着一本厚部頭的蟲族三百年故意傷害案例彙編,假意一頁頁翻找,心底卻在盤算怎麼能讓泰維爾家族迅速消失。
依照那本神秘書冊記載,前世,可瑞茲.泰維爾就是第一位拍下萊炆.洛維爾的蟲。
他設計了許多折磨萊炆的刑具,并熱衷于親手使用。
盧希安在炎星第一個想弄死的,就是他!沒想到他竟提前自己送上門來找死。
可惜,當時盧希安意識混亂,沒認出他是誰,否則就不是一條手臂那麼便宜了。
而走私線路的拔除,還需要一段時間,與其讓那讨厭的東西繼續耀武揚威,不如幹脆......
看他久久不翻頁,萊炆走至他身後,手指輕柔地在他發間按摩:“累了,便放下。這種文字研究,還是我來吧。”
盧希安驚訝回頭:“炆叔也學過法律?”
“當年在軍事學院,你炆叔可是門門第一呢!”萊炆語氣中,帶着些許驕傲,嗓音卻依然不疾不徐:
“雄蟲傷害雌蟲,隻有存在身份關系依附時才可減輕承擔責任,比如雄主對雌奴,不小心打死了也隻需要繳納罰金。”
“但那位小泰維爾先生與你并無任何關系,甚至還是後座元老的同僚,元老身份與貴族身份皆是加重情節。”
“訴狀我也看了,泰維爾先生字裡行間都在強調小泰維爾先生與小拉塞爾先生的元老院使者身份。他在強調,攻擊元老院的使者,就是挑釁元老院。”
盧希安将書丢在一邊,故作疲憊地揉着眉頭:“這個世界,真是煩透了。”
萊炆:“這個世界,是我們的家,她很美,隻是病了!”
盧希安:“它不是我的家……”
“好,好,她隻是炆叔的家,”萊炆雙手扶在他肩頭,聲音低了下去,“對不起,是我将你從藍星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