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初刻,後廚飄起了陣陣甜酒香氣。
柳嘉之盯着銅鍋裡翻滾的白胖子,這是她穿越之前最不喜歡吃的東西。
看營銷号說,一碗湯圓的熱量堪比兩碗米飯,吃一個不夠過瘾,吃兩個又膩得發慌。
可這宋代的湯圓,居然能包荔枝和陳皮。她覺得甚是新奇,于是一個下午都在後廚,和着王嬸她們包着湯圓。
因着過節,她也和晏井承商量了,讓酒樓的大家今日早些休息。可以去熱熱鬧鬧地逛逛燈會,看看花燈。
日頭還未完全落下,夥計們已陸陸續續圍坐在大廳中,吃上了湯圓。
相比大年三十那晚,今夜州江樓的家宴更壯大,更熱鬧了。七大吃播家中無事的,皆在此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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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蓮和阿福舉着兔子燈串從大堂跑過,一旁的喻赤閃身,身上刀鞘碰到了剛從門外進來的耿陵的衣袍。
柳嘉之則推着晏井承落座在大堂主位,笑眼彎彎嚷嚷着:
“大家快坐!我給咱們吃播組每個人都包了專屬的湯圓哦。”
待衆人坐畢,她拍拍手,上來一排丫鬟端着不同的湯圓,放到了相應人的面前。
柳嘉之盯着晏井承碗裡那枚特别鼓的湯圓,偷偷勾了勾嘴角:“晏井承你快嘗嘗。”
隻見碗裡的湯圓被包成了一隻粉白兔子的模樣,耳朵還沾着金粉,甚是可愛。
晏井承含笑夾起兔子,糯米皮剛咬破,就聽見【叮】的一聲輕響——是枚刻着小鸢尾花的銀戒,邊緣磨得圓圓的。
“這是……”他舉着戒指,指尖被湯圓的熱氣熏得發燙。
柳嘉之低頭攪着碗裡的湯,耳尖卻紅了:“元夕吃圓,見者有喜,這是我的試吃獎品。”
“柳嘉之。”晏井承第一次叫她的全名,“你知道在大宋,指環又稱什麼嗎?”
她搖頭,卻見他将銀戒套進了自己左手的中指:“叫約指。”
他淺笑着,繼續吃掉碗裡剩下的湯圓。
“約定的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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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響起起哄聲,單興為折扇敲着桌面調笑道:“柳姑娘給我們的兔子湯圓裡,不會也有這指環吧。”
柳嘉之臉紅着回應:“你們吃吃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衆人紛紛持筷吃了起來,不一會,皆從口中吐出了一枚小小的銀圓。
齊昕昕舉着銀圓,念着上面的小字:“請假卡,可請假一日。”
單興為也舉起了自己的銀圓,朝着齊昕昕揮了揮:“和我的一樣!”
“按摩卡?”阚憶思看着自己銀圓上的字,疑惑出聲。
耿陵指了指自己和施半青:“何謂按摩?我們也是這個。”
“這個嘛,就是可以憑這個券來找我按摩一次!”柳嘉之邊說着,邊走到施半青身後,輕輕替她捏起了肩膀作為演示。
“這就是按跷嘛,嘉之原來還有這一手。”齊昕昕噗嗤笑出聲,“我怎麼不是這個,太可惜了。”
“按跷?”柳嘉之沒想到,宋代已經發展到有這方面專屬的名詞了,“那有專門的按摩店嗎?”
“醫館藥鋪,瓦舍裡皆有提供按跷服務的手藝人。”耿陵摸了摸鼻子,繼而接着說,“但是我抽到這個,柳姑娘怕是不太方便給我按跷罷……”
柳嘉之望了望耿陵身為【饕客公子】的健碩身材,搓着手大大方方地說:
“我是專業的,絕對綠色按摩,誰讓大家每日表演那麼辛苦呢。”
“不準。”
晏井承忽然打斷,指了指齊昕昕,銀戒在空中閃着微弱的光芒:
“齊小姐正好想要此按摩券,耿公子身為君子,理應和齊小姐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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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赤望着眼前笑成一團的衆人,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碗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湯圓——沒有捏兔子耳朵,連餡都是最普通的荔枝餡。
納悶地扭頭打探着自己身旁,同樣一言不發的賈蒲。
賈蒲感受到身旁的冷氣,淡淡說道:“我和他們一樣是請假卡。”
很好,就唯獨他自己什麼都沒有。
喻赤桌下的手捏成了拳,正好說明他與旁人是不同的,那就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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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正,錦江燈船亮如白晝。
晏井承護着柳嘉之擠到錦江畔,她許久沒見過如此景象了。
上一次見應該還是三年前北京的溫榆河燈展,當然今日的更加盛大一些。
燈船紮成仙鶴、鯉魚、甚至樓閣宮殿的模樣。
船頭挂着琉璃燈,随波晃動,整個江面如畫卷一般。
“這叫水燈戲。”晏井承替她擋住擁擠的人流,掌心虛虛護着她的背。
“待會會有更大的表演嗎?”柳嘉之一邊緊緊拽着他的衣袖,一邊打探着身後州江樓的衆人有沒有跟上來。
“有。”
“别擔心,聽蓮阿福他們是跟着護衛一塊的。”
周邊人潮擁擠,他不得不貼近柳嘉之不離她半步。
“看來咱們國人從古至今,都是喜歡熱熱鬧鬧的。”
柳嘉之也喜歡,她很喜歡這種平凡安心的熱鬧。
人群忽然一陣騷動,一艘巨大的燈船破浪而來,船舷激起的水花濺向岸邊。
柳嘉之踉跄半步,後腰觸及晏井承掌心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