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風平浪靜的日子,自上元節後,天氣漸漸溫暖了起來。
這幾日柳嘉之總嚷嚷着快開春沒有衣裳穿了。
晏井承便在某日早晨忙完公務以後,許諾帶柳嘉之去錦水大街置新衣。
行至玉錦閣,柳嘉之被各色樣式的布匹吸引得挪不開目光。
“這真不是高奢店嗎。”柳嘉之把鼻尖湊在一匹布料前,觸上去竟比真絲更軟。
掌櫃的捧出匹月白料子笑道:“晏公子許久未親自到來了,這是專門為公子留的上好的浣花錦,還是公子一如既往喜歡的顔色。”
聽罷柳嘉之擡頭望向晏井承,卻見他正低頭替她挑選着縧帶。
“掌櫃的,還有沒有别的顔色,他穿月白色看膩了。”
“有,當然有了,姑娘且等我。”掌櫃的邊歡喜答道邊抱出一堆五顔六色的布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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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嘉之一眼便被其中一匹石青色的布匹吸引了,底面上織着展翅的仙鶴,鶴羽邊緣盡是若隐若現的金線,摸上去微微立體,像極了現代的浮雕工藝。
“姑娘好眼光啊,這是咱們益州特有的蜀江錦,姑娘若喜歡新奇紋樣,咱們這還有雨絲錦,線色揉了特制的竹質,曬三年都不會掉色。”
柳嘉之忽然記起之前為了公司某個非遺項目,跑遍了江浙一帶。
誰能想得到,此刻竟實實在在摸着千年前的蜀錦。
轉頭想尋晏井承,正巧他也貼近了她,替她将一匹海棠錦比在肩頭,月白色衣擺掃過她的裙角,輕聲道:“這件花色也極襯你。”
“那就都買。”柳嘉之紅着耳尖,學着每日在早高峰地鐵上看的霸道總裁文的口吻說道。
掌櫃的忙不疊叫夥計又捧出來許多新制的珍珠錦鞋,果然又狠狠吸引到了柳嘉之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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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柳嘉之踏着晏井承親自蹲下身給她穿好的錦鞋,歡歡喜喜地出了玉錦閣。
跟在他們身後的小厮身上也挂上了許多戰利品,當然還有更多拿不下的,掌櫃會在兩個時辰内送到州江樓。
不愧是盛世北宋,這配送服務竟不輸現代嘛。
柳嘉之忽然心生一計,那州江樓開啟外賣模式豈不是也不失為一個新法子。
正想轉身給晏井承說這個新點子,竟發現不遠處圍了一圈路人對着他們指指點點。
柳嘉之隐隐約約聽到了些“有失體統”“不知廉恥”的字眼,正想走上前去理論,右手便被晏井承牽住。
他正撐開了不知何時拿出來的竹骨傘,側身擋住了此起彼伏的罵聲:“回家吧,要下雨了。”
果然,晏井承剛說完沒多久,整個益州瞬間變得陰霾,雨滴滴滴答答起來,街上的人紛紛都撐起了雨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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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着的掌心中央劇烈跳動着,仿佛一顆待炸的炸彈。
柳嘉之清楚可能有大事在等着他們,是他們早就預料好的,但即将到來時,還是會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街道并沒有因為下雨而變得稀疏,他們在即将到達的街角,發現州江樓門前早已人山人海,遠處還在不斷湧來人群。
晏井承皺了皺眉,他看見一輛剛駛離的馬車,車簾掀開條縫,露出的翡翠手镯正是聚仙樓掌櫃蘇晴枝那日戴過樣式。
“看來這下是黑雲壓城城欲摧了。”柳嘉之回握緊了他的手,慢步朝着州江樓外的人群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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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姑娘!”
被人圍觀的州江樓大堂中,來了好些持刀的官兵,聽蓮正被周掌櫃和阿福護在身後,見他們來了,聽蓮連忙迎上前抓住柳嘉之的手。
“聽蓮不怕。”柳嘉之拍了拍她的手,輕聲安慰道。
“晏井承、柳嘉之。”為首的捕頭抖開公文,“有人狀告柳氏乃流民張大柱之妻,你二人苟合,殺人滅口,現先将二人收押,七天後府衙候審。”
張大柱?柳嘉之後背沁出冷汗,莫不是害死原主的那個頭目?
在她零碎的記憶裡,那三個畜生還未得手,原主便一頭栽柱子上撞死了,怎的現在變成他的老婆了?
她下意識望向晏井承,卻見他溫柔似水的眼眸寫滿了“别怕”。
“大人可有什麼證據,這無憑無據的,恕我們難從命。”晏井承輕微擡手,将柳嘉之擋在身後。
捕頭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張皺巴巴的婚書。邊緣染着陳舊的血迹,落款處“柳氏”二字歪歪扭扭。
“張大柱大姐和姐夫,今日狀告,稱其兄與柳氏有天地為媒之約,雖無三媒六證,卻有同村流民作證。為了攀附你,竟使美人計夥同你幹出殺夫的勾當。怎麼樣晏公子,這一遍我說得夠清楚了吧,大家夥也都聽清楚了吧。”
話音剛落,堂中食客以及圍觀路人皆炸開了鍋:
“傷風敗俗,真是造孽。”
“還候審什麼,通奸殺人應該現在就打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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