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這裡,就是對救他最大的幫助。等我布好局,帶你一起去接他。”
石門閉合前的刹那,他擡腳出門,徒留決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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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松風閣出來,已是深夜。
喻赤指尖摩挲着懷中沉甸甸的令牌,燭火在身後熄滅的刹那,他望着回廊下滿地碎月,突然輕笑出聲:
“晏井承,你這個閣主真不是個好差事,趕快出來自己管。”
拐過院内長廊時,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大雨中,州江樓廂房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柳嘉之,你又耍我!”
喻赤蹲下身按住她撿絨線簪的手。
自那天之後,她就再沒戴過發簪。
胸腔突然泛起一陣鈍痛,像是被誰攥住了心髒。
喻赤低頭看着自己曾觸碰到她手的指尖,轉身便往城門口走去。
更夫提着燈籠從他身邊經過,嘟囔着“這麼晚出城可危險呦”,卻隻換來他一聲低啞的“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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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踏碎三更的寂靜,他一路疾馳到隔壁州府。
天光微亮時,終于在一間老字号銀樓前勒住缰繩。櫥窗裡,一支白玉發簪泛着溫潤的光。
銀樓朱漆門闆尚未卸下,他屈指叩響銅環,裡頭傳來夥計慵懶的哈欠聲。
門扉裂開半道縫隙,夥計眯眼打量他腰間不凡的令牌,睡意頓時消散,“您稍候!”
木門迅速合攏,片刻後掌櫃匆匆迎出,擦着額角冷汗賠笑,“不知這位爺要……”
他指了指白玉簪,“包起來。”
他知道這大概是無用的心意,可若不做點什麼,那酸澀的滋味,怕是要将他整個人都溺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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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時,官道寂無人聲,唯有翻飛的馬蹄。
忽有一陣急促的車輪聲自前方傳來,他下意識勒住缰繩避讓,緊接着一輛青布馬車擦着他的馬腹疾馳而過。
車簾被晨風掀起一角,裡頭坐着一男一女。
男子蓬頭垢面,粗布短打滿是補丁,眼神卻透着精明算計;女子鬓發散亂,衣着褴褛,可腕間未褪盡的金镯子卻與這身行頭格格不入。
喻赤眉頭微蹙,目送馬車揚起一路塵土拐進岔道,總覺得哪裡透着古怪。
“蹊跷。”他在遠處攥緊缰繩,低聲自語,調轉馬頭剛要跟上,卻見道旁松林間驟然閃過幾道黑影。
寒光破空而來,三支淬毒弩箭精準釘入馬車車輪。馬匹受驚嘶鳴,車廂轟然側翻。
幾個蒙着黑巾的殺手自樹上躍下,那女子驚恐的尖叫混着刀刃出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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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赤瞳孔驟縮,這和昨日殺柳嘉之的暗器一模一樣,又是聚仙樓。
他按住腰間刀鞘,甩手間信号彈在天際炸開,足尖點地騰空而起。低喝一聲,琉光刀舞出漫天刀影。
刀勢忽變,以雷霆萬鈞之勢斬向殺手們的下盤,幾人躲避不及,頓時被削斷腳筋,哀嚎着倒地。
滿地殺手橫七豎八,喻赤持着刀,緩步走向蜷縮在馬車殘骸旁的流民男女:“說,聚仙樓到底還有什麼陰謀。”
流民男子哆哆嗦嗦指着地上的殺手,牙齒打着顫,抖如篩糠:
“大俠饒命!我們…我們隻是拿錢辦事!他們說隻要狀告晏東家和柳姑娘,咬定柳姑娘是殺夫的惡婦,事成後…”
他瞳孔猛地瞪大,喉間發出怪響,暗紅血沫順着嘴角溢出。
喻赤臉色驟變,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脈搏已如遊絲,指尖沾到的掌心處,赫然有個青紫指印。
“接着說!”琉光刀抵住對方心口,可男子腦袋一歪,癱軟在馬車殘骸上,至死雙眼都圓睜着。
女子發出凄厲尖叫,撲到男子身上。喻赤一把将她拽起,厲聲喝道:“你說!”
女人渾身顫抖,眼神中滿是恐懼與絕望:
“我…我不知道!他們隻給了我們銀子和狀紙,說照着演就好。求求你,我們就是想賺點錢…他們說隻要誣陷柳姑娘,事成後會給我們在城郊置宅子…我不知道他們會殺人滅口啊!”
女人劇烈咳嗽着,涕淚橫流地望着地上男人的屍體。喻赤一把揪住她後領,将癱軟的人提起來甩給看見信号趕來的暗閣影侍:
“地上沒死的,都押去暗閣地牢,半步不許離開視線。”
轉頭看向其他影侍,沉聲道:“死了的,帶走屍體,尤其是中毒身亡的那個,驗明毒藥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