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嘉之聞言斜睨他一眼,故意拉長語調:
“小氣鬼怎的這麼記仇,都賠給你開封菜了還不夠消氣。”
他叩了叩食盒邊緣,唇角漾起抹淺笑:
“自然不是鮮荔枝——益州冬日雖無鮮果,卻有秘法将荔枝曬成蜜餞,再用井水冰浸複原口感。你瞧這荔枝膏晶瑩,實則是取荔枝幹熬漿,混了川西蔗糖與薄荷葉,入口先涼後甜,最合冬日暖爐邊吃。”
*
喻赤話音落下,柳嘉之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沾着塵土的衣角,突然開口:
“等等,你方才說今早進城時撞見他們滅口,那你一早出城做什麼去了?”
喻赤喉結猛地滾動,暗自腹诽:這妮子怎生如此敏銳?話鋒轉得比益州變臉還快!
他佯裝鎮定地擡手整理袖口,硬着頭皮扯出一抹笑:“查案自然要早出晚歸……”
柳嘉之臉色瞬間嚴厲起來:“你明知道聚仙樓那群人不擇手段,還孤身出城,萬一出了事可怎麼辦?”
喻赤望着她眼底的惶急,喉結滾動了一下,猶豫片刻,伸手從懷中掏出個精緻的長匣。
打開的瞬間,一支通體瑩潤的白玉簪靜靜躺在錦絨上,簪頭的牡丹花栩栩如生。
*
“你許久都沒戴發簪了。”
他聲音放輕,帶着幾分不自然,“你不是一向最喜歡各式各樣的簪子,還讓晏井承送你嗎。如今我不能在這城裡輕易露面,隻好去隔壁城裡尋的。”
柳嘉之手指懸在玉簪上方,微微發顫,像是被燙着般遲遲不敢觸碰。
燈光搖曳,映得她眼底泛起細碎的水光,倒映着玉牡丹,明明滅滅。
“謝謝你,阿赤。”
喻赤見狀,心口像是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不敢看她的眼睛,隻盯着她耳後散落的碎發,低聲嘟囔:“我是查案順路……”
喉結動了動,又補上一句,“晏井承現在不在,我理應照顧好你,讓他出來雙倍奉還。”話裡帶着刻意的不屑。
柳嘉之看着他慌亂掩飾的模樣,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白玉簪,将其别在發間,玉簪的光澤,與她的面容相互映襯,顯得整個人柔和了幾分。
“好看嗎?”
喻赤的目光剛與她對上,便又慌忙移開,耳朵尖漸漸染上一抹紅暈。
“不過是支普通簪子,有什麼好看的。”
他嘴上這麼說着,卻不由自主地将她的模樣盡收眼底。
*
柳嘉之指尖撫過鬓邊玉簪,眸光變得悠遠:
“阿赤,你知道嗎?你總讓我想起從前一個故人。”
她望着紗帳躍動的光影,聲音輕得像飄在風裡,“那人嘴也很毒,但我失戀加班總是會默默幫我熱牛奶。”
喻赤眉峰微擰:“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何是失戀?何是加班?這都是些什麼稀奇古怪的說法?”
他向前傾身,手背探她的額頭,袖口帶起的風掀得燭火晃了晃。
“莫不是傷口引起了發熱,頭暈嗎?”
柳嘉之望着他緊繃的神情,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伸手打掉他的手:
“失戀就是……喜歡的人不能在一起,心裡難受得緊。加班嘛,就是沒完沒了地做事,從白天熬到深夜。”
喻赤皺眉聽完,喉頭滾動了兩下,别開臉嘟囔道:
“莫名其妙。”
他摩挲着匣面,又忍不住追問,“那你這般難受……是為晏井承嗎?”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耳尖燒得滾燙。
屋内陡然安靜,唯有燭芯爆裂的聲響。
良久,柳嘉之緩緩開口:
“是,沒有晏井承的這幾天,我難受得跟失戀了一般。整夜睡不着,吃不下東西……我很想他。”
喻赤望着她眼底翻湧的牽挂,胸口像是被鈍刀來回剜着。他試圖說些嘲笑她的話,卻哽在喉間。最終喉結艱難地滾動了兩下,把目光轉向别處。
“我帶你去個地方。”
柳嘉之猛地擡頭,懸停在眼眶裡的淚,驟然滴落臉頰:“去哪?”
喻赤感覺喉嚨發緊,故意說得輕描淡寫,不敢看她瞬間亮起的眼睛。
“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