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鎖鏽不動聲色地從錢包裡抽出另一張卡。
“也停了。”
“……”
氣氛就是在這時有些微妙的。
又一張銀行卡從旁邊遞出,同時闖入視線的還有賴聖怡那誇張的紅色長指甲:“先刷我的啦,然後把我買的也一并結了吧。”
“好。”經理接過,幹脆利落地刷了,消費二十五萬多,店員們忙忙活活地打包去了。
“真的是,鏽鏽,你是和家裡吵架了嗎,這麼突然?”賴聖怡抱着手臂,懶洋洋地和程鎖鏽在一旁侃天,“前兩天不還好好的?”
“誰知道我又哪兒惹着他們了?”程鎖鏽演技一流,毫不在意地将落到身前的一縷長發撥到後面,滿臉厭世。
其實她根本就和自己的父母沒多深糾葛,愛也好,恨也罷,更别說吵架鬧矛盾了,不可能的事。
他們之間的來往就是父母塞滿她錢包的卡,還有裡面永遠會不停漲到很高的數字,好像她在人生這款遊戲裡開了金币外挂。
隐隐的不安就是從這些卡被停用開始的。
但她不能露怯,否則賴聖怡一定十倍百倍誇張地說出去,她們在學校裡都算數一數二的人物了,總之這趟免稅店之行她劃了賴聖怡一百多萬。
賴聖怡表面笑嘻嘻,但程鎖鏽知道她在心裡痛罵。
回南城之後程鎖鏽更是覺得天塌了。
聯系不上家裡的司機,所幸賴聖怡先被她家司機開保姆車接走了。兩人笑靥如花地作别,然後程鎖鏽打了個滴滴,計程車駛出停車場後她才知道外面正暴雨琳琳。
時值傍晚,卻已然暗無天日,她說出目的地時司機不着痕迹地從車前後視鏡瞥了她一眼,心想:現在的富人都挺低調哈,從機場回家還打車呢,大包小包奢侈品全塞在他後備箱裡了,都能買他好幾輛車了。
程鎖鏽看向車窗外,并不言語。
瓢潑的雨直接模糊了車窗,上面全是深灰色斜布的水痕,随車向前跑而向後滾去,除非窗外有紅綠燈或金色的光,它們就會在這樣的水陣中破出朵光斑。
程鎖鏽下了車,幸而包裡揣着把傘,好像還是買什麼東西贈的,撐開,進了半山的小區,卻在自家别墅門口愣住了。
她這一輩子順風順水,連和陸巡分手時都十分潇灑,鮮少有過這麼失态的時候。
可那大門上“南城中級人民法院”的封條還是讓她繃不住了。
先給她老爸程滕華打電話,停機,OK真是牛逼,她心裡咕哝着又給蔣漣打電話,和在三亞一樣的情況,通了,但不接。
此時她下半身已然被雨淋透,在這種雨勢中撐傘根本不管用的。
她轉過身,在這黑雲壓城城欲摧的空茫中笑出了聲,回應她的隻有一記滾雷,“嘩——”的一陣,雨更大,所以她現在是個突然無家可歸、無人可要,又莫名其妙背了一百多萬元負債的高中生了是嗎?
哦不,把買的那些包再賣了勉強能還債。
但一手包經過了她手,必然要打個折扣,圖什麼?
她怎麼突然就這麼狼狽了?
莫名其妙,真莫名其妙。
看了看微信支付寶裡的餘額,足夠她住酒店繼續奢靡一段時間,可她怎麼能保證她家眼下的這個情況是一時的?
那别墅上的封條可是中級人民法院的,中級欸。
原地轉了幾圈,她最終還是點開通訊錄,撥通了那個102天沒有聯系的電話:“陸陸。”
那邊傳來她曾經男人一聲低低的笑:“嗯?”
*
一小時後,程鎖鏽從陸巡所住大平層的浴室裡出來,帶出一陣溫暖濕潤的空氣。
她長發披散,因為濡濕而卷曲,身上不過用浴巾堪堪圍住,光着腳,白皙的肌膚與香豔的身材一覽無餘。
她站在陸巡面前,自上而下地睨着他,還是不太習慣他坐輪椅的樣子:“這麼嚴重?”
“嗯……”
眼前的男人還是那麼迷人,港式背頭,就是要這樣露出額頭才能凸顯他那張臉凜冽逼人的帥氣,不像之前那段騎車的日子,每次一摘頭盔頭發都亂糟糟的,像街頭的落魄小狗。
他穿一身簡單寬松的冷灰色長袖衫——這大平層裡24小時開中.央空調,薄薄的衣料搭在他勻稱的肩臂及前胸肌肉上,程鎖鏽沒忍住多看了幾眼,心裡忽然莫名地湧起股奇異的興奮。
身上的浴巾倏然落地。
陸巡眉毛一挑:“你幹什麼?”
心裡那股興奮勁在臉上呈現出绯紅:“陸老師。”
輪椅上的人眉毛挑第二次。
程鎖鏽從沒有這麼叫過他。
程鎖鏽很虔誠地說:“我想試試你有沒有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