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現在娛樂圈戾氣太重了,沒必要捧高踩低的,兩個都是還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都能夠好好發展,大家還是友善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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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過經紀公司的裝修進程,陸巡和Hugo的商務車停在北城某小區外。
這小區位置挺偏,也有些年代感了,車還開不到樓下。
打眼看去,院子裡植物枝丫生長得肆意,不知道是疏于修剪還是刻意追求這樣的灑脫不羁,可以想象出春夏時、草葉都生出來後那如煙如霧的蔥茏,連同欄杆、長椅上斑駁的痕,此情此景之下都像是刻意為之的點綴。
陸巡沒有坐輪椅,而是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本負責為他推輪椅的助理負責提了大包小包東西。
他們來到小區最後方、最正中的一棟樓前,乘着吱呀吱呀的電梯上去,叩響頂層唯一一家住戶的門。
為他們開門的是同樣退隐江湖的名導——魏仕明。
和Hugo都是六十歲左右年齡,兩人看上去卻像差了二十歲。
眼前的魏仕明不修邊幅,蓄了很長的胡子,屋内風格和整個小區差不多,雜亂而豪放。陸巡帶的人将大大小小東西放在門口,離開,魏仕明見了樂呵呵說:“兩位登門就算是貴客了,還帶這麼多東西!”
魏仕明嗜酒,陸巡特意帶了特别多白酒。
“兩位快入座吧。”魏仕明将二人迎進屋,“飯都讓廚子做好了。”
陸巡和Hugo此次造訪的目的,魏仕明再清楚不過。
無非是想請他出山,給程鎖鏽拍一部一鳴驚人、對标曾潮為安思暢量身定制的《紅潮》、讓程鎖鏽在圈中從此立足的作品。
要說起魏仕明與曾潮還淵源不淺,兩人都是第五代導演的代表,但風格迥異。
魏仕明被冠以“新東方奇幻主義之主”、“視覺美學天才”的稱号,創作出的電影天馬行空,美輪美奂,在國際獎項上非常吃香。Hugo曾與他有過合作,因為魏仕明所導的《萬花錯》正是由高曼主演,是魏仕明與高曼二人生涯中共同的高光。
但魏仕明出身平平,沒有背景,創下的成績完全依仗一身才華,在國内根本鬥不過京圈中有權有勢的曾潮。
曾潮擅長拍攝主旋律電影,貼近現實生活,但他這個人心眼特小,也可能是獨霸國内頂尖導演位置的心特别強烈,于是對魏仕明處處打壓,甚至在公開場合中面對面抨擊魏仕明的作品“扭曲曆史”、“上不了台面”、“不知所雲”……魏仕明不喜與人争論,皆一笑而過。
可攻擊魏仕明的通稿源源不斷,帶動着輿論沸反盈天,長此以往便形成一種洗腦效果。國内多項大型活動的導演權也由曾潮包攬。
魏仕明再沒有出過作品。
……往事皆過眼雲煙,眼前一杯杯白酒斟滿,陸巡從不喝這麼多,何況還是白的。
胃要被燒穿了般難受,他和Hugo一人一句磨得嘴皮子疼,看魏仕明紅光滿面,仿佛隻是喝下幾杯白水,心裡叫苦不疊,這老頭子就是不松口。
魏仕明笑呵呵地舉杯,截住他們要繼續的話:“陸少爺和季隆老友這次的來意我明白,今天是北城電影學院的複試吧?我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不得不承認,二位确實找到了一顆可以決勝的棋子,可我實在無心再涉足這淌渾水了……”
陸巡隻能笑。
快零點,他和Hugo從魏仕明的小區出來,走到一水溝邊,他扶牆蹲下,吐得一塌糊塗。
将胃裡吐幹淨反而舒服點。
助理見狀去車上給他拿水。
Hugo在他身後歎一口氣:“七少爺,這天底下的人可不都像我這麼好勸。”
“你之所以答應也是因為我爸。”
“哼哼。”
Hugo不置可否。
沒一會兒又說:“娛樂圈魚龍混雜,大家都累了。懷念也是懷念曾經的氣象,再出來你争我鬥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了,沒意思。”
陸巡接過助理遞來的水,漱口,緩了會兒起身:“那真是謝謝你了,Hugo。”
“什麼?”
北城的冬天真是太冷了,蕭瑟又幹燥,一種恨不能直接把人給冰成幹的冷酷決絕。
剛才一陣風過,陸巡又難得有些虛弱,吐出的幾個字也跟着虛虛浮浮。
“我說,謝謝你,願意出來帶程鎖鏽。”
Hugo笑得厲害,跟着他一歪一歪地往車那兒走:“算喽算喽,先想想怎麼解決這個糟老頭子吧,真是犟!你信不信,他憋了這麼多年,手裡不可能沒有一部好作品,隻是心灰意冷,得想個法子把他的心結打開才行。”
兩人沉默。
可他的心結是什麼呢?
和曾潮之間的不公平對決?作品獲得諸多國際獎項卻始終飽受争議、不被認可?
陸巡雙手抄兜,望着灰黑得幹巴巴的天,上車後讓助理給他在酒店單獨開一間房,将房号發給程鎖鏽:【睡了沒?剛忙完,喝了很多酒,今晚我單獨睡在這兒。】
沒多久,程鎖鏽回:【……什麼意思?你是在邀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