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影院回來後的很長時間,江時很長一段時間做夢的時候都會夢見到邱亦。
夢偶爾會連續,大部分是一段一段。
因為太頻繁了,她就去問了邱亦。
“我們快回去了,算是讓你提前适應?”邱亦摸了摸她的頭,“不然一下把你的記憶傳過去很容易受到刺激的。”
所以,那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江時想着,感覺心裡暖暖的,很甜。
但是也很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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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會夢見邱亦和自己一起在房間裡搭積木,搭了拆,拆了搭,好像永無盡頭。
邱亦的媽媽邱蜜偶爾會推門進來,給小孩兒一個一人一個冰淇淩。她身上帶着淡淡的栀子花香,裙擺掃過木地闆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想吃和阿時一樣的!”邱亦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手指不自覺地揪住了邱蜜的衣角。
“那怎麼辦?家裡隻有一個了。”邱蜜有些犯難。
“那秋秋我們分着吃。”江時熟練地掰開甜筒,把帶着巧克力脆皮的那一半遞給邱亦。
吃完了,又繼續搭和拆。
陽光透過紗簾在地闆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兩個小小的身影在光影間穿梭,搭建着永遠完不成的城堡。
要問意義?兩個人待在一起這件事本身即是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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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會夢見一起去上學、念書的場景。
兩個人從上學開始就一直是一個班,所以總是挨在一起說話。
江時的媽媽江玉蘭常年不在家,周父雖離得不遠,但從未去看她一次。
那天下着大雨,雨水順着屋檐滴落成串,在水泥地上砸出一個個小水坑,少女終于還是沒忍住心裡的委屈和痛苦。
“是不是都不要我了……秋秋,我是沒有家的小孩。”江時坐在家門口哭,雨水混着淚水在臉上蜿蜒,她一邊哭一邊責備自己,“我要是變好一點,是不是就有家了?都是我不夠好。”
“不是的不是的,阿時你最好了。”小男孩抱緊她,他身上的雨水氣息和淡淡洗衣粉香味包裹着江時,卻莫名讓人覺得安心,“你不是沒有家的小孩,你不是不夠好。”
“那你,秋秋願意收留我嗎?”
“不要用‘收留’,我一直都會是阿時的家。”
女孩低頭,淚水又湧出來了。
這次落在邱亦的肩膀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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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會夢見十一歲的她一個人摸索着去找十二歲的邱亦,隻是因為邱亦說想家了。
初冬的夜風割得臉生疼,江時的鼻尖凍得通紅,呼出的白氣在路燈下凝成細小的冰晶。
她站在永生院門口時,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指節泛着青白。
卻想着,這隻是生理上的感覺,但邱亦這樣的感覺是心理上的。
遠比生理上的要痛。
“你怎麼來了!”邱亦幾乎是撞開大門沖出來的,見到人後,他二話不說脫下外套,披到江時單薄的身子,帶着體溫的布料還殘留着淡淡的青檸香,“你才十一歲呀。”
他的聲音在發抖,不知是凍的還是急的。
“秋秋說想家,所以我來了。”女孩踮起腳,被迫把凍僵的手貼在他臉上,睫毛上還挂着霜花,“秋秋還有我,我也一直都會是秋秋的家。而且,你也才十二歲啊。”
彼時,邱蜜剛剛去世。
後來江時總想,或許就是從那個雨天開始,她和他都學會了用對方的體溫來烘幹這個世界給的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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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會夢到很多個時刻,她在一邊同安幸說話時,一次次想到邱亦在那邊會不會悶壞了。
陽光透過教室的落地窗,在她指尖跳躍,江時無意識地轉着手腕上的鍊子——那是邱亦在十二歲生日時送她的,素銀的圈圈微微發亮。
“阿幸,我想做個遊戲。”她突然說,聲音很輕,卻帶着某種堅定的柔軟。
做一個很大很大的遊戲,有很多很多的不同類型的景色,可以沉浸式體驗,可以舒緩身心,可以足不出戶便能看到這個星球的所有美麗。
“名字想好了嗎,叫什麼?”安幸問,她的筆尖在紙上輕輕點着,墨水暈開一小片藍。
“逐光而行。”
光,希望。
讓每一個丢失了希望的人找到屬于自己的光。
就像她曾經在雨夜裡,被邱亦緊緊抱住時,感受到的那種溫暖。
江時想讓更多人感受到這種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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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會夢見備考時的焦慮,還有他的關心和安慰。
模拟考的成績單皺巴巴地攥在手裡,江時盯着上面的分數,喉嚨發緊。
她坐在書桌前,台燈的光線刺得眼睛發酸,筆袋裡的橡皮被捏得變形。
“沒有考好,不想吃了。”她悶悶地說,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邱亦坐在她身邊,指尖輕輕撥開她額前垂落的碎發:“是因為覺得不值得吃嗎?”
“嗯。”
“至少你去考了吧?”
“啊!”江時沒反應過來,擡頭看他,睫毛上還挂着未幹的淚珠,“什麼?”
“至少你去參加考試了,這說明你勇敢,你敢于面對挑戰。”邱亦輕輕捏了捏她的臉,指腹的溫度讓她下意識往他掌心蹭了蹭,“又不是死了,怎樣還要吃飯。”
那天晚上邱亦偷偷往她的書包裡塞了一盒牛奶和一塊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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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會夢見自己被強迫為一個少爺所用,她的反抗以及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