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淮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這陌生情緒,那感覺就消融在他的身體裡。
“......一個人嗎?”他嘴角一勾,露出一個冷漠嘲諷的弧度,“有什麼關系呢。”
與此同時,門外的易南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好好回想了一下剛剛的畫面,然後頭一擡,所有動作都停了,神情幾乎崩潰——他發現那大少爺原本手上綁的麻繩是真的不見了,可能是被暴力扯飛了。
路淮本來就以一敵不知道多少人,之前他都是靠騷操作才勉強捆住了這人,結果一個不留神又讓這位恢複了自由。
現在這門就是一尊地獄門,踏進去就要跟死神說hello了,易南站起身來,決定先暫時不要冒這個險,雖然遊戲系統還能兌換強力麻醉劑,他的角色演繹度也夠耗,但保不準路淮吃一塹長一智,失手率将直線飙升。
他摩挲着門,忽然不由自主地開始想:奇怪了,不都是NPC嗎,我怎麼這麼怕他,可是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那種感覺和遇到其他人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非要說的話,應該是這人的眼瞳太黑太沉了。
眼睛是傳情的,能透出人心底最幽微的情感,這位天之驕子NPC的眼睛不能直視,太容易讓人生出一種他是真實的錯覺。
如同困獸的等待并不能解決問題,最後,易南硬着頭皮再次開了門,甚至為了防止産生錯覺,他刻意避開了視線。
路淮已經坐上了單人沙發,旁邊的扶手桌上還放了一杯熱茶,正握着遙控,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在門口面壁嗎,耗這麼久才進來?”
聽聽這興師問罪的語氣,易南站在沙發後面,指望這道阻隔給自己壯點膽,一臉牙疼樣:“沒有,就是突然忘記了一點東西,在門口想了一下。”
路淮冷笑一聲:“那想明白了嗎?”
易南搖了搖頭,有點絕望:“應該是永遠也想不明白了。”
“把面具摘了。”路淮摁開了電視機,像以往在會議室讓别人重寫報告一樣命令說。
易南猝然捂住了自己的面具,脫口而出:“不,這是我最後的尊嚴。”
他們兩個人在這短短的幾天被對方背刺無數次,你追我趕的戲碼不停變化主角,炸過、搶過、壓過、還被鎖在同一副手铐裡槍口逃生過,但似乎積累下來的生死情誼少得可憐,隻需要路大少爺一句話就可以碎個徹底。
路淮正要繼續施壓,電視機突然發出了一聲電流刺啦的聲音,一個面容清麗的女主持人出現在屏幕中,正舉着話筒正對前方,似乎是錄播的,因為背景是白天的商業街,後面是花旗銀行精緻雕花的大門。
“現在我們身後就是前幾天不幸被臭名昭著的搶劫犯邦德·易劫掠了價值八千萬黃金的花旗銀行,據目前了解的情況,花旗銀行的行長因為這起綁架案已經接連兩次被救護車送往醫院,金路集團的市區負責人也為此當衆表達歉意,聲稱是銀行内部安保問題才導緻犯罪分子有了可乘之機......”
新聞台下面還滾動着詞條:天網恢恢疏而不漏,sin city的民生安全誰能保證?
易南面無表情,這遊戲标簽最開始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什麼槍戰射擊,角色冒險,整個sin city都快要被John用暗網一鍋給炖了,出門全靠搶,日日有驚喜,警察的出警速度慢如龜爬,他站在犯罪分子的視角都很好奇——這樣一個崇尚犯罪、槍支橫行的都市民生安全問題誰能保證?能自保就不錯了!
後面是一大段銀行行長躺在病床上的采訪,邊哭邊控訴,說邦德·易是多麼無恥和狡詐,多麼兇狠和貪婪,易南上次見他的時候他還中氣十足地指使人搬玻璃了,這段苦情戲演得無可謂不真,好好一個大男人哭出了梨花帶雨的效果。
路淮氣壓低,嗓音沉:“你幹的好事。”
易南有理有據,輕聲反駁:“他裝的,兩天前他已經好了。”
那哭聲太有穿透力,路淮不耐煩地換了台,結果下一個還是新聞頻道,隻不過這次變成了一個男主播,正字正腔圓地說:
“現在播報一條重要消息,據相關方透露,世界級大财團金路集團的董事長繼承人——路淮少爺在前不久已經被通緝犯邦德·易綁架挾持,并且開出了一億的天價贖金,目前綁匪除了贖金和交易時間之外,并未給出過任何其他消息,金路集團相關方表示目前也無法确認自家少爺的具體情況,雖然已經聯合警方攜手突破,但卻始終無法鎖定綁匪邦德·易和他的犯罪團夥的确切行蹤,希望sin city的廣大市民能發揮群衆的.......“
這次沒有采訪了,放了一些金路集團的簡介,内容主要集中在地産、貿易和金融領域,強調了其在各種領域的影響地位。
滾動詞條也變成了:雖然一億贖金對于金路集團來說并不算難題,但是妥協放任将會助長邦德·易等綁匪的犯罪氣焰,将置sin city的其他豪門子弟于前所未有的危機處境,富二代們或将淪為香饽饽?
這個滾動詞條寫得就很有營銷号那個特色,易南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想着這哪裡是香饽饽,明明是索命的債主,他餘光瞥見的那位“不知具體情況”的路少爺,正眉眼壓抑地疊腿坐着,模樣比他還放松,甚至還握着房間裡唯一一個遙控器。
路淮靜靜地看完了金路集團的簡介視頻,繼續換台,但是很快疑惑地嗯了一聲,發現按鍵失靈了,可能是沒電了。
“去換台。”
易南認命地走上前,半蹲下來去摸電視周圍的按鍵,摸着摸着,他在心裡泛起了小嘀咕,不是......這詭異的相處模式,他都想要買一篇新聞去控訴一下了,人質也會虐待綁匪。
“跟你的小弟們解釋完了?”後面又傳來一句。
易南唔了一聲,猶猶豫豫地回:“也沒什麼好說的。”
“給那個女人的藥,”路淮一點岔都沒打,無縫銜接上去,“怎麼拿到的?”
正常人對于那個不合理的細節,追問一次被略過,回頭可能打個盹就忘了,但路淮跟其他人截然不同,他能把這個疑問翻來覆去地提,直到獲得他想要的答案為止。
易南手一抖,剛好摁上了鍵,又調回了先前的那個女主持人,他又摁了好幾下,發現來來回回就這兩個台。
堪稱全天、全電視台都在無死角地播放邦德·易的犯罪事迹,連主持人都來了一對男女混打,生怕觀衆膩味。
這恐怕是生為犯罪遊戲世界主角的獨特待遇,但凡是個能打開的顯示屏都必然不會放過他,繼知道自己被全城通緝之後,他在今晚再次被這個遊戲世界沒有下限的地方震撼到了。
易南心想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