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走不動的,路淮還能站着是因為他腰死死地抵着牆。
易南拉過他的胳膊,繞過自己脖頸,搭在肩上,用這個姿勢硬生生把路淮從牆邊挪到了自己身上。
同時握劍的那隻手也攏過了路淮的背,失去了全部力氣的路大少爺好似一個人形玩偶,可以被随意搬運,隻是身上很熱,氣息很急,而且分量很重,好在易南努努力也能勉強架起人往前走。
離得太近,那股好聞的氣息變得十分濃烈,易南像是一頭紮進了清新的雨林。
他心無旁骛,目視前方:“你知道架扶是需要傷員自己動腿的對吧?”
路淮胸口震動了一下,毫不掩飾自己的冷嘲,草莓糖減緩了一點他的焦灼,這個姿勢讓他一扭頭,鼻尖就能擦過易南毫無防備的脖頸和耳垂:“你就一點也不怕我會吃了你?”
易南莫名因為他這種嘴硬心軟而感到好笑,他緩聲回:“難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那種臨死把隊友扔在路邊,任由他被反派撕碎的大壞蛋?”
路淮沒吭聲,他極少和人靠得這麼近,也極少把依賴過什麼人,過了一會,他問:“那你是怎樣的人?”
今夜城堡寂靜,此處再無哭聲和尖叫,隻剩他們緩慢而踏實的腳步聲回蕩在螺旋樓梯上,月光如瀑布流淌,他們的影子在腳下重合。
易南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難住了。
思考一會,他說:“其實我真的不介意被你吃,我經常去醫院獻血,抽點血不算什麼,有次玻璃紮進手裡,也沒打麻藥,醫生用剪刀直接把我手心的肉割了一點下來,當時也沒多疼,你要是忍不住就咬我,沒關系的。”
路淮胳膊沉沉地壓在他身上,發現這人肩膀柔韌,雖然看起來單薄削瘦,其實力量也不小。
這幾句話助長了他心中的欲望,他眼神如雨夜般晦暗,舔舔唇:“你也是在B市第二人民醫院醒來的?”
“嗯,聽說被連環車禍波及到的人都在這家醫院,”易南回,“怎麼突然問這個?”
“這個遊戲結束後,”路淮尾音低沉,“來金路集團找我。”
易南:“......”突然有種被閻王點名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他斟酌語句:“大少爺 ,我就是個無名小卒,不值得您惦記,遊戲結束後各過各的日子不好嗎?”
“......滾來找我。”路淮眼神發冷地打斷他。
他都乏力暈眩到這種地步了,這四個字還說得這麼強硬冷漠,像極了他們在上一個世界第一次有接觸時的那句“花旗銀行,滾來找我。”
易南對病人一向沒轍,尤其是一點道理都不講的病人,他好脾氣地說:“行行行,我會去找你的。”
他架着人找了三間房,一間太小,一間太大,還有一間沒有衣櫃。
沒有衣櫃的那間房有一個大床,厚重的被褥垂落到了羊毛地毯上,易南先把路淮放在椅子上,又彎腰俯身看了看床底,縫隙不大不小,内裡空間開闊。
他拍了拍手:“這床很高,床底跟戶外帳篷也差不多了,還很保暖。”
路淮這輩子都沒爬過床底,動作僵硬生疏,但等他徹底躺在羊毛毯子上時,饑餓感帶來的乏力得到了片刻的緩解,他眯起眼睛,放松了全身肌肉。
易南也鑽了進來,把外面的被褥拉好,床和地面的縫隙被封了一個嚴實,房間内的一切恢複甯靜,要是有人或者是鬼進來,可能根本想不到這蓬松華麗的大床底下還藏着兩個大男人。
奔波半天才迎來短暫的休息,易南望着上面的木闆,知足地輕聲說:“果然,躺着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舒服的事。”
床很大,路淮和他保持着半個胳膊的距離,草莓糖還沒完全化完,在齒關裡硬硬地硌着,但還是比不過易南身上的味道。
那種甜美的氣息比糖果更加馥郁誘人,似乎能安撫神經,又似乎能讓人徹底失去理智。
渾然不知旁邊大少爺在想什麼的易南伸手摸了一下床木闆,發現幹幹淨淨,沒有一點灰塵。
“昨天躲衣櫃,今天藏床底,這個遊戲是在跟我們玩捉迷藏嗎?”他一邊留意着門外的動靜,一邊低聲找了個話題,“你小時候都躲過哪些地方?”
側過了身面對着路淮,在黑暗中,易南那雙眼睛保持着明亮的底色。
路淮正全力壓制着滲入骨髓的饑餓,隻能分一點神出來,易南的話語如同獄火煎熬中突然扔過來的繩索,他借此尋回理智。
他漠然回:“不知道,沒玩過。”
易南:“哦。”
他又問:“那你小時候都在幹什麼?”
路淮能記起來的隻有紙頁翻動間的墨香、枯燥的黑白鍵和被馬繩磨破的掌心,他慢慢牽動起嘴角,刹那間他露出的神情有着難以言喻的神采,像是淡淡的自嘲。
“可能是忙着繼承家産吧。”
“這就是活在羅馬的人嗎?都沒時間玩捉迷藏,”易南笑了笑,“其實這遊戲我小時候玩過很多次,藏得地方都是灰撲撲的,都是一大群人過來找我一個,每次都能被抓住,運氣很差。”
路淮能敏銳地察覺到那自然語氣下的細微波動,但他還沒有探究别人過去的興趣。
“都因為車禍進遊戲了,這運氣能不差嗎?”他嗓音低得有些動人。
“不過你運氣好像比我更差,你進遊戲連系統都沒有,在sin city裡最開始你都不知道那裡不是現實,”易南捕捉到華點,好奇地問,“那種情況你怎麼熬過來的?不會精神崩潰嗎?”
沒有系統進遊戲,情況相當于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套上了另一個人的殼,投入了一段完全陌生的新生活,周圍的所有一切都大變樣。
換個正常人過來都要瘋。
路淮眉毛一挑,給出了很獨裁的回答:“相信自己就行,我不需要相信别人。”
易南消化了他這一句話,又問:“以你的身手,到後期我也沒怎麼綁着你,你要是想離開随時都可以綁住我然後威脅尼克他們,怎麼一直沒走?”
糖化了個幹淨,路淮扭頭和他對視,他當時笃定易南身上有他想要的答案。
而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那份笃定來自哪裡,或許是那黑眼紅唇的面具審美太差,也或許是明明身為綁匪卻總是做出一切不符合身份的愚蠢行為。
他動了動唇,答非所問:“我餓了。”
【“草莓糖”已兌換完畢,此次兌換度數5,目前角色演繹度:11%】
黑暗中,易南福至心靈,突然出聲:“老婆?”
【“此生摯愛”,角色演繹度+1%,目前12%】
路淮被叫得愣一愣,過了幾秒他反應過來,神情更冷了,但易南的手已經伸了過來,往他手裡塞了一顆草莓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