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不要再躲我了。”
易南瞳孔緊縮:“!!!”救命!
情況十分驚險,他立刻俯身低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進了桌子下面,艾莉娜的手隻來得及在他衣服上留下幾道褶。
一路跌跌撞撞,易南終于找到另一條路徑,從另一扇門跑了出去,經過長長的走廊,他看到了傾瀉進來的月光,于是他一手撐住窗台邊沿,雙腿利落一擡,整個人翻身出了城堡,一頭栽進了下面的灌木叢。
他在枝丫中艱難地伸出手往外爬,月光下那手因為繃緊更顯骨節分明,腕骨白淨而嶙峋。
臉色更是白裡透紅,呼吸急促,頭發上還沾着碎葉,易南一邊喘一邊站起來拍拍屁股,劫後餘生地感歎:“幸好這下面不是石頭。”
但好景不長,那群荊棘守衛不知怎麼又察覺了他的動靜,停止了撞門,轉而向窗台這邊飛奔而來。
易南:“......”好歹給他喘口氣的時間啊。
二話不說,立刻開跑,十分鐘後,他又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從這邊的窗台重新翻進了城堡裡面。
這一番操作下來,簡直比他大學體測1000米還驚險,體測甚至都不需要跨欄!
他靠在冰冷石牆上,努力平複着呼吸,腦中卻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路淮坐在壁爐邊的身影,像是原本流暢放映的膠片電影裡夾了幾幀跟電影毫不相關的畫面。
其造成的影響卻像雪花片一樣不斷被放大。
宛若時間在此刻靜止,他眼神沒有聚焦地注視着空氣。
而畫面中的路淮放下了手中的書,擡眼朝他這個方向看來,這位天之驕子眉梢微揚,眉眼又近,帶着嘲弄意味打量人的時候,兇氣會像雪崩一樣壓下來,讓人難以招架。
易南覺得他果然還是想要靠近,哪怕路淮并不需要他。
艾琳娜夫人來到拐角,而他仿佛觸了電,猛地從牆上彈起,三步作兩步爬上樓梯。
紫色紗裙沒有影響公爵夫人的腳步,她把繩子當鞭子使,握住一頭,把另一頭重重地掄了過來,那淩厲的風聲透出讓人膽寒的力道!
易南全身繃緊,為了躲這一鞭,他不加思考地往旁邊一撞——
“砰!”
頃刻間,彩繪玻璃在他肩膀處碎裂,而他裹挾着滿身的碎片殘渣,因慣性失去平衡,徑直從窗口跌了出去,城堡的屋檐是斜的,他幾乎是沒有停頓地開始往下滾!
昏天黑地七旋八轉,他剛想扒住石頭縫隙,卻因為手心的汗猛地打滑了。
流年不利,易南閉上了眼睛。
正當他以為自己就會這麼一路滾到底,再從檐邊摔下去時,手腕倏地被人重重抓住了。
下落被打斷,他伏在石片上緩了一秒,才竭力擡起頭往上看,看到了路淮那張矜貴俊美總是帶着涼薄意味的臉。
大少爺眉心壓得很緊,沉着那雙黑潭似的眸子,千鈞之發抓人的動作沒影響他平穩的呼吸。
沒過一會,易南見他肩膀放松下來,眉眼和嘴角生動起來,帶着慣常的冷笑:“真會作死啊。”
視角限制,易南整個視線裡隻剩下他一個人,薄緩的心跳順着被緊握的手腕傳來。
易南喉結淺淺滑動一下,而後他伸長脖子,看到路淮背在身後另一隻手正牢牢地抓着那段麻繩,繩子的另一端則是使勁想把繩子抽回卻徒勞無功的公爵夫人。
他不敢耽擱,趕緊雙手雙腳并用,把自己牢牢扒在屋檐上:“沒事沒事,我穩住了,馬上就能爬上去。”
最後他還是沒爬幾步,幾乎是被路淮生拉上了窗台,又硬扯進了城堡裡。
“你......”易南站穩了,起了一個頭,卻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隻是囫囵說,“來得好及時。”
“是你來得太慢了。”路淮根本沒把面色難看的艾琳娜夫人放在眼裡,他胳膊發力,利索地拽過繩子,把艾琳娜拉過來後又把她捆了起來。
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打了一個結,全程甚至都沒碰到公爵夫人身上的任何地方。
艾琳娜呆愣在原地,嬌美的面容變得憂郁,綁人不成反被綁,落差讓她失魂落魄,轉向易南如泣如訴地說:“安德烈,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是不是這條裙子不好看,插得花太醜,才讓你這麼讨厭我?我真的受不了你的冷漠,請你再跟我講幾句話好嗎?”
路淮不喜歡聽人說廢話,站在窗邊冷眼旁觀,直奔主題:“你在哪裡把人吃了?”
易南拂開額前的一點碎發,那張臉青澀柔軟,他正視這個滿目哀求的女人,一字一句溫和地輕聲說:“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的裙子很好看,插的花也很好看,隻是他不喜歡了,所以表現冷漠,這跟你沒有關系。”
“如果挽回不了,就不要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了,重新開始你的生活,屬于你自己的充滿熱情的生活。”
艾琳娜低聲抽泣,不停呢喃着安德烈的名字,過了一會,她向易南伸出了枯瘦如柴的手。
路淮剛要去拉繩子,而易南神情平靜,眼神帶出幾絲安甯意味,說:“沒事。”
然後他回握住了那隻冰涼硌人的手。
“請問你最後一次見到我是在哪裡?”
艾琳娜感受着他手心的溫暖,默不作聲地把他們領到了客房那邊。
踏入房間時,外面天光乍亮,場景驟然切換,易南手上一空,屋子裡的沉悶蕭索也随之消散,他出神地望着自己手心。
路淮注意到他的動作,漫不經心地開口:“既然結果無法改變,為什麼還多管閑事?”
“我隻是做了我想做的,”易南搖了搖頭,片刻後,他像是才想起什麼似的追問說,“.......你沒感覺到餓嗎?”
“好像時間夠短就感覺不到,”路淮再次敏銳地給出總結規律,他挑起一邊的眉,神情戲谑,“看來今晚可以快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