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淮以一種“我就靜靜地聽你狡辯的”神情打量着他,不再發表任何意見。
語言是如此蒼白,似乎要剖開自己的心才能讓人真正信服,易南歎了一口氣:“今晚的公爵懷疑他夫人背叛了他,不僅對他不忠,還想要在睡覺的時候殺了他,我剛剛是被城堡影響了。”
路淮臉上沒有掀起絲毫波瀾,他明明知道答案,卻總要聽别人親口說出,他回:“所以你現在跟我坦白這些,是希望我做什麼?”
“沒什麼,”易南低聲說,“就是想要你知道。”
他低頭的時候,脖子上鮮紅的咬痕就直白地亮了出來,雖然被傷害了,但易南卻從沒想過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和路少爺進行一些權益談判,從始至終他都表現得毫不在意,宛若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隻是可惜,他越是這樣,路淮牙癢的欲望就越難以自抑。
“今晚的公爵夫人應該不會在平常的地方下手,”易南腳踝帶血,不由調整呼吸來抑制痛感,但眼睛卻清亮得好似撥雲見日,“我們還有哪些地方沒去過?”
路淮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他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因為一個超現實主義的遊戲和另外一個人産生如此強大的連接,他架着易南的胳膊,站在一間卧室的門口:“二樓,西邊有一個禮拜廳。”
禮拜廳就是大平層版本的教堂,易南還沒進去時就聞到了鮮血和玫瑰的味道,走進去後被其高大而寬敞的展望視野震驚到了。
狹窄的彩色玻璃窗高懸于穹頂,上面畫着全身裸/露的天使,荒涼的風不知從何處滲進來,回聲像極了嗚嗚的低鳴,仿佛有不知名的靈魂在此長久地忏悔。高大的十二條石柱頂住了穹頂,上面雕刻着富有藝術氣息的浮雕,在昏暗的光線中,平白透出幾絲壯美氣息。
視線的盡頭是一個裝飾華麗的聖壇,上面立着一個比人高的黑色十字架,而此時,那上面綁着一個人。
那人渾身不着一物,手腕和腳踝處流出鮮血,但是一言未發,像是一道沉默而虛無的幻影。
“你看得清嗎?”易南仔細看了很久,但也隻能看到一團虛影。
“看不清,”路淮說,過了一會,他像是發現了什麼,“那是今晚的公爵。”
“既然公爵在這裡,”易南愣然扭頭和他對視,“那不就說明他夫人也......"
他話音未落,看到路淮眸光一緊,一把抱過他往旁邊倒去,兩人在漫步塵土的教堂裡滾了好幾步,路淮才猛地一撐手穩住了。
易南隻覺得天昏地暗,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躺在地上,眼前是路淮繃緊發白的脖頸,他立刻扭頭去看他們剛剛站的地方,第一眼是一片鮮紅,後來視線清明後,他發現那是二十多瓣玫瑰。
隻是原本柔軟的花瓣變得如鋼鐵般冷硬,尖端堪比釘子,牢牢地紮進了石牆上。
易南:“......”他們又不是耶稣?!幹嘛要釘他們?!
他從齒縫裡艱難地擠出一句:“這偷襲來得也太悄無聲息了吧?”
路淮正要從地上站起來,聽到腳步聲後,他瞳孔發冷地掃過去一眼。
一個手持玫瑰花的女人輕飄飄地從十字架旁邊走出來,她身上隻穿着一件輕薄的白紗,走動起來如霧般迷蒙搖曳,她先是眼帶憐憫地看了看易南,随後擡起手中的書,如祈禱般輕聲吟唱:“主啊,請寬恕他的罪過,他已被猜忌腐蝕了内心。”
玫瑰花深深地釘進了十字架那人的手腕,鮮血像是河流一樣流滿了那虛影的全身,
看到路淮想正面直走過去,易南卻突然聽到了什麼聲音,耳尖一動,立刻抓住他的胳膊止住了他的動作,同時擺了一隻食指在自己唇邊,神色平靜:“噓,你聽,有很多腳步聲。”
路淮身形頓住,他一手還撐在地面,固體傳聲比空氣更快,掌心感覺到了輕微的震動。
“是那群荊棘,聽起來數量很多。”他垂眸的時候會收斂一點攻擊性,看起來十分沉靜。
“這樣,我看那邊馬上就要開吃了,而且就算要攻擊目标也是我,”易南略顯緊張,推了他一下,“你先别管我,隻要我能拖完這幾分鐘,淩晨就到了。”
但是沒推動,公爵夫人進食的時候,大概是路淮最餓的時候,熟悉的焦躁感從心底深處蒸騰出來,他頭抵在易南的鎖骨處,發出一聲涼涼的冷笑:“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揮我了?”
他重新把人架扶起來,易南本以為這就是終結了,沒想到下一秒,路淮俯身一把抄起了他膝彎。
——竟然就這樣直接把他橫抱了起來。
易南:“???”
有那麼瞬間,他甯願那釘在十字架上的人是他自己,太他媽驚悚了!!
如洪流般的荊棘守衛從禮拜廳的大門沖了進來,背後響起陣陣破風聲,荊棘像是一張網從他們身後撲殺而來!
而路淮就這麼抱着易南,一腳踩上了窗沿,察覺到他想要做什麼的易南攥緊了他的衣服:“......朋友,你冷靜一點。”
回應他的是大少爺一貫事不關己的笑,他突然提起了和當下四面楚歌狀況完全不一樣的話題:“你那個比喻太差了,不太符合我的真實心理預期。”
他附耳過去:“我從來沒想過要做滿分結果,很抱歉咬了你,但我一點都不後悔。”
說完,他抱緊了易南,在被荊棘刺穿的前一秒,頭也不回地從窗台跳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