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神色毫無波瀾,一言未發地準備收回黑槍,而就在下一秒,安靜壓着易南大半上身的路淮突然睜開眼睛,閃電般地出手擒住了那即将遠離的槍柄,然後重重地往車廢堆裡一甩,他力道太大,那合金槍沒有任何停滞地被甩飛十幾米,在濺起的塵土中隐沒。
丢槍的女人眼神一變,立刻沉默地往後一跳,動作敏捷地拉開距離。
而路淮手一撐,從易南身上撤開,重傷後初醒的人眼神一般會很混沌,充斥迷茫和懵然,而路淮的眼神卻始終如同打量一件器物般,專注而壓迫,顯出幾分讓人悚然的寒光,他目光未移,順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向下伸出了手——意思很明顯,要拉人起來。
易南腿有點麻,想着算是被壓了這麼半天的利息,他抓住人的手從灰撲撲的地上起來,這時那女人平淡如一條直線的話語從夜空中傳來:“人類,從生物反應來看,你早就醒了。”
易南:“.......”這手抓得太早了,現在還能松開嗎?
“你不是一直知道嗎?非要等到現在才說。”路淮嗓音裡有幾分有恃無恐的冷意,神色似笑非笑,“白白把殺掉我的機會交給别人。”
易南扭頭朝旁邊咳了一聲,又壓低聲音提醒說:“收斂點,這麼說她可能會生氣。”
路淮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了,指節彼此擠壓,像是一輩子都無法松開,他輕飄飄地哦了一聲,語調上揚,繼而說:“你覺得我在乎?”
“同類,”那女人仿佛剔除了喜怒哀樂,她掃視了一下占據,做出這個形勢下的最優解,“繼續待在這裡,你會進地下監獄,跟我離開,我帶你去自由之地。”
大概仿生人也有族群本能,亦或是在這種敵多我寡的境地,多拉攏一個同類就多一份勝算,但她看到易南沒有動,于是深深地凝視起他們牽着一起的手上,她眼球裡裝着最高級的紅外掃描器,能清晰地看到易南是如何被緊緊地壓制牽扯在原地。
“不好意思,我應該還能決定自己的去留吧......”易南也不知道大少爺起了什麼玩弄的心思,在女人說出那句“跟我離開”之後就沒再松過力道,他果斷出聲打斷兩人之間緊繃的氛圍,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說:“我要跟他——”
他話還沒說話,那女人已經認定他是被強制留下的,一個箭步沖上來,右手握拳朝路淮下巴重重地揮落下來!
千鈞一發之際,路淮松了手,擡起胳膊正面格擋住了這一拳,肢體碰撞帶來悶響,那女人沒有一絲停頓,一個鞭腿破風而來,淩厲至極,路淮側身閃避,那一腿的沖擊力就全部落到了後面的車頂蓋上,活生生砸出一個大坑!
半秒之後,那女人橫起胳膊,朝路淮退後的方向襲來,路淮雙手交叉擋住她的肘擊,看準機會側腰發力,上半身猛然一轉,用前膝重重地提向了那女人的腘窩,整條腿中間被折,她瞬間失去平衡前撲在地,依然一聲未吭,甚至一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停留,身體一沾地面就麻溜地往遠處滾了好幾圈,借此逃開了路淮的下次攻擊。
首次交鋒失力,她以單膝跪地的姿态停住了,初雪色的眼神又落回遠處的兩人身上,不知道在想什麼。而易南剛剛險些被他們兩人的攻勢波及,已經自覺退到了幾米之外的地方,正心有餘悸地回望車頂蓋上的大坑,覺得路大少爺在某些方面還真挺不像人。
路淮放松着肩膀,挑了挑眉:“還不死心?”
那女人眼看着執法小隊傾巢出動要把監察局門口團團圍住,安靜地站起轉身,全力奔跑後消失在了夜色中。
趕過來的城市執法隊隊長——梅花,基本局勢穩定後,第一時間向路淮彙報了大緻情況,包括執法隊員的傷情、爆炸波及的範圍、中島監察局内部損失還有逮捕的仿生人型号,他做事粗魯豪放,講起話來卻是一套一套的,基本上一字不差地說全了。
爆炸才過去十分鐘,深藏在中島監察局的高層大官們隻聽了一個響,還沒來及從層層防禦門中出來,現在集中在門口的都是一些機動性比較強的執法小隊,對這些人來說,一級執行官無疑是目前場面權力最大的人,所以在收拾完後一窩蜂地圍了過來。
路淮剛和仿生人交完手,捏了捏自己被震麻了的手臂,看着廢棄浮空車被拖走後,淡淡地挑了幾個細節交代。
易南本來站在他旁邊,突然感到脖子一刺,擡頭一看,發現是先前被那女人打壞的“中島監察局”的牌子漏電了,淅瀝瀝的電火光不要錢似地往下落,他離開幾步,站到了監察局的玻璃大門門口,大廳裡的電源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亮堂堂地閃着光,他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進去,正好看到了大廳中央正在靠近交談的兩個人。
相比于右邊的男人,左邊那個女人身形更為清瘦,略矮半個頭,戴着天鵝絨禮帽看不清具體面容,但浪花般的金發披散在肩膀上,似乎有幽香襲來,突然她話語一頓,似乎注意到什麼,擡頭時露出精巧的嘴唇和高挺的鼻梁,她望到了門外的易南。
那一刹那,易南好像在她眼裡看到了輕盈而沉重的東西,複雜如深海,甯靜如星空,晶瑩的淚珠在成形那刻又悄然泯滅。
【“與妹妹重逢”,支線完成度+10%,目前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