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見你的第一眼就皺起眉頭,屢屢晃首,整得你不自信了。
讀書時候的恐懼感頓時席卷而來。
你看上去也沒那麼笨吧......别以貌取人呀!
畢竟交了錢,他還是得給你一個機會,你被安排做一套測試,題目是“民生”,要你寫一篇申論。
......考公啊?
你腦子裡瘋狂搜索平時小廣他們談論了什麼,憑借印象和自己的學識寫下了一篇勉強看得過去的文章,就是夫子盯着你的字辨認了半天,你頓覺他不識得簡體,就一個字一個字念給他聽。
“民為邦本,民心為上,民生乃人民幸福之基、社會和諧之本,為君為臣,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不忘民,不忘本,不斷實現人民于美好生活之向往,紮實辦好民生實事,連心潤心,暖心聚心,唯秉赤子之心,置民需至高無上,社會方穩定,國家方富強......”
你原本心虛的心情念着念着逐漸堅定激動,血脈中的基因覺醒,最後直接激昂演講,好像下一秒就能解放這個戰亂封建的時代。
竹簡落地的聲音清脆響亮,你被吓一跳,回頭望去,一個人影立在簾後,模糊的面容中好像有兩道灼熱的視線在注視着你。
夫子從驚愕中回神,順着你的視線望去,難掩激動:“伯言,進來。”
陸遜在外行了禮,掀簾而入,在你身邊站定,遞上手中的竹筒:“夫子,學生把古籍尋來了。”
夫子接過,随意翻了翻,你趁機偷偷瞄一眼陸遜,竟撞進他如小鹿一般澄澈的眼裡,你和他都吓一跳,他反應更大,飛快偏過臉去,你再回頭瞧,隻能看見紅透的半張臉和耳尖。
這麼純情啊?
倒顯得你流氓了。
“你,留下吧。”
你面露欣喜,立刻跪下行拜師禮,叩首謝師後你起身,拱手接過夫子蘭草葉尖的露水,再由蘭草輕點額頭,至此禮成。
你第三次續上燃盡的燭光。
回頭看桌上堆成山的書,你隻想通通扔出去大喊大叫原地發瘋。
誰家學校作業那麼多啊!!!
都兩點了還有一堆沒做完!
你使勁揉眼,淚眼朦胧,重新坐回去握起毛筆,小心翼翼地寫下一個個的字。
人家夫子看你是超齡生,繁體字認不全外,竟連筆也不會握,唉聲歎氣下絲毫不心軟,頭一個月全是臨摹臨摹臨摹!
就連握筆也特意讓他最喜歡的學生來教。
那天你早早去到學房,哪知道他比你更早,聽人說他足足早了兩個小時到。
你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好:“陸遜師哥早呀。”
他見你總是莫名其妙耳朵會泛紅,他回禮後招呼你坐下,他坐到你身邊,示意你看他。
“行文先執筆,立意先敢行。展手,四指并攏,拇指朝上,除拇指外四指合并彎曲,垂手握筆。你來試試看。”
你試着拿起來,總是不得要領,歪歪扭扭,不太穩當。
蘸墨的時候更加明顯,寫出來的字一個個跟蜈蚣一樣,抽象得很。
你覺得尴尬的同時還挺有意思,一點點努力地改進,陸遜就在一旁耐心地指點,細心地指出你的問題。
你有時候覺得他的耐心好過頭了,從日出朝霧,到日薄西山,他一如既往,絲毫不見不耐。
你自然感動,回去刻苦練習,所以就算現在已經兩點,全學院就你的房間還亮着燈,你也一定要把字帖摹完。
等你寫下最後一個字,下一秒就倒在了桌案上。
醒來的時候,已經傳來了聲聲莺啼,你伸了個暢快的懶腰,使勁活動了僵硬的脖子,眼角突然閃過一道光影,你往窗外一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枝開得盛好的梅花。
歲月傾寒,外面已是雪白一片。
你披上外衣走到廊下,仰頭望向空中絮絮飄然的白雪,伸手去接,一片雪花融在了手心。
廊外傳來踏雪的聲音。
你擡眸望去,少年披上了紅衣,書簡換作了寒梅,一步步向你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