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侄子還挺高興的樣子,林青園歎氣,心說等你長大就知道後悔了。
林振文隻看表情就知道他三叔在想什麼,不過他并不在意。
他看了看周圍,方才他們走進縣衙說明來意,衙役們的表情是很不耐煩的,聽說他們是榆陽村的村民,表情才好轉了些。辦好過戶文書,仨人轉身要離開,林振文還聽人嘟囔了一句,“人窮事兒多。”
他當即回過頭看去。
看到小孩黑亮的眼睛,衙役有些心虛,悻悻轉過頭。
看來他是誤會了,林振文其實并沒有不滿,相反他覺得這句話說的在理。另外還要說一句,榆陽村的窮真是全縣皆知啊!
從縣衙出來,按理說他們就該回家了。來的路上,林青園不止一次強調呂氏讓他們辦完事就回去。
林振文覺得這樣也好,他開始感覺有些餓了,得趕快出城找地方啃幹糧才行。縣城街上不乏小吃攤販和吃食鋪面,聞着香味,他就忍不住咽口水,看得見吃不着倒不如不看。
林青園卻改了打算。
“七郎,文娃,你們的事情辦完了,三叔這邊還有點事。要不這樣,前面有個鋪子,我和掌櫃的認識,打聲招呼讓你們在店裡面等,待我忙完咱們一塊回家。”
林青園和那掌櫃的隻是認識,頂多是能借把闆凳歇歇腳的關系。不過,他并不擔心,他大哥家這個養子雖然費錢,但穩重可靠,手把手帶了文娃三年,連個磕碰都沒有過。
爹娘常說七郎隻會吃幹飯,林青園和媳婦兒私下也說起過這事兒,小呂氏卻是持相反态度,還說要是有人替她把振起照顧的這麼好,她也會對人掏心窩子的好。
他媳婦兒當然是話裡有話,不過說得多了,林青園就覺得折慈很會照顧人,把文娃交給他,長輩都放心。
“三叔,一個時辰你回得來不?”林振文輕皺眉頭,他不喜歡漫無目标的等人。
林青園眼神閃了閃,“大概,大概回得來。”
林振文擡頭看向折慈,問他哥的意見。
折慈輕輕點頭,“那就這樣吧。”
說完,他看向林青園,“我和文娃就不去鋪子了,他沒來過縣城,我們就在周圍逛逛,一個時辰後在這裡集合,如何?”
林青園想了想,還有些不放心,“那你們記得就在周圍,可别跑遠了。”
“是。”折慈答應。
林青園走後,林振文拉着他哥,“哥,咱們幹啥去?”
折慈一邊走一邊說:“論語第一篇首句是‘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①)。”
林振文呆呆點頭。
折慈笑笑,牽着他的手,往前穿過三間鋪面,拐進一個巷子。
巷子很大,東西通透,進口處豎着“如意”牌坊。進到巷裡,就發現裡面的鋪面全是筆墨紙硯、文玩字畫店,隻中間位置有家書行。
折慈領着林振文直接拐進書行,林振文擡了下腦袋,看到匾額上書着“瀚臨書行”四個大字。音出翰林,一聽就知道這家書行底蘊不俗,來曆怕也是不凡。
“哥?”林振文心裡想着不會吧。
然後直接被他哥拉到了一個書架前,就見他取出一本論語,翻開第一頁,指着上面的幾個字說,“呐,這就是剛剛我讀的那句話,記下來吧!”
說完就轉頭看自己的書去了。
林振文:“???”
不是,哥,咱們做先生能不能有點兒耐心?對一個不識字的孩子,這樣硬核的教學方式怎麼可能有用?
大概是林振文的眼神太過熾烈,折慈感受到低下頭,“怎麼?”
林振文搖搖頭,“哥,你是怎麼想起來這個法子的?”
聞言,折慈并沒有立刻說話,過了一會兒,“哪有什麼想起不想起,這樣很方便,不是嗎?”
他哥管這個叫方便,對此,林振文隻能微笑。
折慈突然蹲在林振文身前,“文娃,咱們家貧,你又不似林振興有長輩們偏幫,要想讀書識字就得用些手段。嗯,今日就先這樣就好,等回頭再有機會來縣城,咱們提前準備好,好教你多識得幾個字,啊。”
說道最後,折慈自己先笑了。
林振文聽話頭就知道他哥在與他說笑,聽完之後便隻剩下無奈。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或許是他哥的親身經曆,不過教他那人大概沒有告訴他,做人先生要因材施教,面對不同的教育對象要用不同的辦法,畢竟不是誰都能接受這麼硬核的教育方式。
這家書行從掌櫃的到夥計都挺佛系,兄弟倆在裡面待了大半個時辰,都沒有人過來攆。
等林振文聽報字,能在他哥手心比劃出字形,倆人才離開。
兄弟倆離開後不久,一輛馬車停在了瀚臨書行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