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空山……”
無論連翹怎麼喊他的名字,他依然沒有反應。
她始終不願意相信,自己的手在李空山鼻尖前感受不到呼吸。
她哄騙自己,李空山不可能有事,更不可能離開她。
他等了她這麼多年,怎麼可能随随便便這樣輕易離開。
連翹的手捧住李空山冰涼的右臉,眼淚浸濕她的臉頰,她淚眼婆娑,聲音嘶啞,“李空山……你快醒來好不好,醒來聽我說故事,醒來帶我去我們都想去的地方,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海嗎?
那天夜裡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李空山……幾年前我離開你,是不得不做的選擇,可是從此以後的連翹不會再想要再離開你了。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李空山,我們很快就能有屬于我們的生活,這是我想要的,這一次,我真的沒有騙你……”
淚水朦胧連翹的眼睛,她低下頭,悲傷不能自已,悲痛得身子顫抖。
一陣風緩緩吹過,帶來獨屬于竹海的清涼,躺在地上的少年指尖微微一動。
下一秒,他忽然睜開眼睛,閃亮的眸子充滿期待看她。
“真的呀?你沒騙我?”
他的眼裡滿是驚喜和期待。
連翹的哭聲忽然停止,她難以置信地擡起頭去看他。
他還活着,他還沒有死。
“李空山!”
連翹淚眼汪汪盯着他,難以置信,委屈,難過,又驚喜。
這一刻,連翹什麼都不想說。
前一秒的她還在絕望的世界裡,被悲痛所吞噬,下一秒,因李空山的醒來,她的世界忽然有光亮照進來,不再死氣沉沉、黯淡。
二話不說,她撲進李空山的懷裡,抱住他。
她是那麼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失去他,害怕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再也無法看到他眼裡隻有自己。
李空山身體僵住,有些詫異,下一秒,他又笑了。
一切,他都懂了。
“好了,堯堯,我這不是沒事嗎?你别忘了,我李空山可是命硬得很。”
他輕輕地用手去拍她的後背,想要通過這樣的觸碰,告訴她——他還在,就在他眼前,就在她身邊。
“再說了,當初可是你說的,我的命,值一個連翹,你沒讓我去死,我怎麼敢就這樣死了。”
連翹的眼淚再一次洶湧,奪眶而出,他的若無其事的背後,是連翹既悲痛又愧疚的情緒。
當初她随口說的一句話,他竟也記了這麼久。
她做了那麼多無意間傷害他的事,他還是把她放在心尖上,珍惜,視如珍寶,一如從前。
這樣的李空山,她還有什麼理由再去欺騙他呢。
連翹緊緊抱住李空山,臉埋進他的肩窩裡,聲音裡還有啜泣聲,“李空山,我再也不想和你分開了,我們以後要一直在一起,好不好,你不能離開我,我也絕對不會再離開你。”
“好。”
他感受到頸窩處一片濕潤,她的眼淚溫熱,卻又令他心疼。
這一次,李空山相信連翹說的一定是真的,他相信,願意緊緊抱住他的連翹說的話裡,唯獨這句絕對不會騙他。
情緒平定些許後,連翹意識到什麼,低頭去看他側腰處被血染紅的衣角,“我是不是把你傷口弄疼了?”
“沒有。”
李空山死皮賴臉湊上去,又把她重新抱進自己懷裡,“我還想要你再多抱我一會。”
連翹還有所擔心,她從李空山懷裡離開,一臉擔憂,目光落在地面上的那把刀上,“你有沒有事?他是不是拿刀捅你了?”
連翹倏忽站起,說什麼也要扶李空山起來,聲音焦急,“你快跟我一起下山,我們去醫院。”
李空山難得見到她這幅為自己擔心的模樣,不由一笑,出聲解釋,“堯堯,我真沒事,衣服上有血,是因為昨天腰上的傷口剛剛裂開了,至于刀上有血,”
他看向對面不遠處樹下的陳黑子,“是他自己捅自己。”
連翹明白,李空山剛才故意裝死,就是為了故意引她袒露自己的心意,說心裡話,但她不明白陳黑子為什麼要自殺。
李空山從地上站起,撿起自己的刀,放進手臂綁着的黑色小口袋裡,攬住連翹的肩。
“像他這樣的人,不配死得這麼輕松,他手上沾滿的血,他背負的一條條人命,自有法律制裁他。就這樣死了,太便宜他了。”
樹下的陳黑子一動不動,征征盯着腳下,十幾年來,他第一次覺得别人說得對。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走動聲。
穿着警服的一名警察率先發現幾人的蹤迹,指着這邊。
“他們在那兒——”
孫阚平聞言,即刻帶人朝李空山和連翹這邊趕來。
李空山擡了下頭,用眼神示意孫阚平望一蹶不振像個死人蜷縮着的陳黑子看去。
孫阚平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空山偏頭看連翹,替她把一縷被風吹亂的頭發框到耳後,聲音親和,“堯堯,你不是想去救那些被拐來的孩子嗎,剛子和景融那邊等很久了,我帶你去。”
“好。”連翹也偏着頭看他,目光溫和,裡面藏着的是被時光擱置多年的情意。
年少時,他們一個不羁高傲,不服管教,一個處心積慮,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斷往上爬。
時光匆匆溜去,吹過清流鎮的那陣風,一路向前,吹到了今天。
他們都慢慢成為了自己所期待的人。
有的事變了,不再似從前,但唯一沒變的,是他們的眼眸依然還和從前一樣,裡面全是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