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年來,江南的美酒、美人與美景都被寫入詩中。陳雛讓人去江南最好的酒樓訂好座位,酒樓臨湖,和觀舫閣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們在視野最好的房間坐下,樓下傳來珠落玉盤的琵琶聲,陳雛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伴随着樂聲敲打着木椅的扶手。
這幾個人客氣來客氣去,陳雛便坐在池歲身旁。陳雛還怄着氣,一眼也不看池歲。
和深清沒有差别,江南也滿是對琴師、舞女一擲千金的公子哥們。嚴如松許久沒來過這樣的地方,他無所适從地看着不斷端上桌的美食,他嘴唇翕動,喉嚨裡發出一些難聽的聲音。
陳雛親自為嚴如松倒了一杯酒,嚴如松是裘地的亭長。陳雛之所以知道他,得虧他幼時不懂事,經常跑進裘王的書房搗亂,他在翻書架上的書時,偶然發現裘王在許多書上有一些意味不明的批注。
比如嚴如松的那一條——裘地如松,為人耿直,除。
陳雛道:“大人不必擔心,今日這消費,小生能夠承擔。”
嚴如松和旁邊那位官員對視一眼,又是一陣歎氣。
另一位官員是縣丞章風,他前年因向老黎帝直言不諱指出裘王的不對,但被裘王派的人設計陷害,被老黎帝貶去裘地的。
章風唏噓道:“聽聞平雁王過得是紙醉金迷的生活,但現在看來不像這樣。”
陳雛的衣着雖然好過一般人家,但比起他皇叔還有深清衆多貴族,陳雛現在這一身算得上寒酸。
陳雛笑笑:“章大人謬贊,指不定我隻是做個表面功夫。”
嚴如松搖搖頭,這小子一身孩子氣,什麼話該說不該說都往外倒,但好在是個心性不壞的,不然那吳士傑是怎麼落網的。
池歲一直以來都是戴着鬥笠,他真實面貌一直存疑,有人說他因為預知天命被上天懲罰,長得奇醜無比;有人說他是神仙下凡,長得比蘇子元還好看,所以要戴着鬥笠,不以真面孔示人。
客行舟想着,也就這麼問了。
池歲笑點一直很低,聽見這些說法,他向來都是嗤之以鼻,沒有想到客行舟這個登科狀元郎也信了半分。
池歲摘下鬥笠,慢吞吞整理好被鬥笠壓塌的頭發,随後擡頭看向客行舟:“我這眼睛啊,顔色不跟你們一樣。要是被某些官員看見了,指不定說我是妖言惑衆。”
就像現在還被關在牢裡的太子淩珑,哦,現在該說是廢太子。南俞君主果然不心疼這個孩子,得知淩珑被抓之後,立即和淩珑撇清關系,改立次子淩瑜為太子。
陳雛握着酒盞,聽着嚴如松他們聊着江南故事。嚴如松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些許惆怅:“江南地廣物博,自古便是貪官常出的地。前朝就是因為太不重視這片地才導緻滅國的呀。”
陳雛站起身來,靠在欄杆向下看去。樓下歌女歌聲溫柔,酒勁上來的一夥人七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章風和嚴如松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輕咳一聲。
池歲夾了一塊子菜:“兩位有何事不妨直說。”
章風面上有些糾結,嚴如松直接到:“小殿下,您也知道裘地很亂。七年前,就出了一件大事。”
陳雛放下酒杯,他對那年有些印象,那算是他在裘王府過得最滋潤的日子了。老頭當年被皇爺爺趕到裘地,那年陳雛可開心了。隻可惜後來南俞送了白明星這位郡主過來和親,想得到一點好處。當時他其他幾位皇叔都才新婚不久,小皇叔有才剛成年,總不能把這姑娘塞給他。
皇爺爺想到了老頭,把老頭召回京城,在那之後不久,陳雛也就自立門戶搬出來了。
陳雛笑道:“哦~那時并不會是我那位好父王幹的吧?”
章風搖頭,他道:“這在當時是個懸案,不過我們後來都知道是誰。”
嚴如松細細講述當年的故事:“裘地前前太守強搶民女,裘王剛到時還整治了一些時日。前太守入獄之後,又來了一位新太守,這新太守一開始沒什麼大問題。”
池歲為嚴如松他們倒滿茶,他見嚴如松他們情緒很低落,于是代替他們說道:“後面我來講吧。”
陳雛不動聲色地瞟了池歲一眼,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現在的池歲好像有點不一樣。
池歲聲音一如既往的清脆:“裘王的整治是治标不治本,那些歪風邪氣還存在于裘地。裘王被陛下召回京城之後,裘地又出現大大小小的懸案,這次失蹤的全是小孩。”
章風補充道:“我們一開始懷疑是新太守,但新太守讓我們自己進府中尋找,一無所獲。”
客行舟腦子好使,他嘲諷道:“指不定是這太守搞得鬼,他把人藏起來了,才有把握讓你進去找。”
章風深以為然:“的确,鄙人剛才講自己知道是誰也是有原因的。在不久前,鄙人本家一位小子失蹤。家父很擔心,特别囑咐我一定要找到侄子。鄙人的手下講,他們在郊區,發現了侄子從小佩戴的長命鎖。他們跟着侄子掙紮的痕迹一路找了過去,發現最後蹤迹消失在太守在郊區的一座府邸前。”
陳雛嫌惡地灌下一口茶,他老頭還真是什麼好事沒幹,自己還真是和他一脈相傳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