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比爾覺得這隻是一段視頻,并沒有什麼特别之處。
直到那地上吐血的男人被拽着頭皮薅起來,一張俊朗染血的破碎面孔在鏡頭前無限放大。
是一張陌生的臉,西比爾從未見過。
但她下意識關注着沈宜安的反應,她别開眼不去看那視頻,恍惚之間,西比爾覺得她也成了視頻的主角,身上的破碎感幾乎濃郁的要滴下來。
視頻并不長,突兀又刺耳的槍響過後,一切歸于塵土,蒙眼男人踢開地上已成爛泥的男人。
他眼底充斥着殺人的愉悅與亢奮,擡手舉槍,對準鏡頭,又或者是對準沈宜安。
而後又是一聲槍響,視頻終于停下。
死寂在昏暗的房間内蔓延,西比爾覺得有什麼東西困住了沈宜安。
藤蔓一般枝枝蔓蔓,編織出一座囚困少女的囹圄,不見天光,亦不見生人。
“沈宜安?”西比爾試探的叫了一聲,聲音很輕,怕驚擾到窗邊的飛鳥。
沈宜安沒有反應,她長久的躺在地毯上,維持着一個姿勢。平整躺着,手腕攔在眼前。
西比爾覺得她要死了,可偏偏她胸口的起伏還微弱着。
她想說些什麼,可真正到了嘴邊,又覺得那些話都不合适。
人的死并不純粹,死後也得不到解脫,隻有等世上的人徹底忘記他,才是真正的死去。
西比爾急的團團轉,沈宜安身上有太多秘密,她不知道視頻裡的人和她是什麼關系,也無從得知沈宜安為什麼會痛苦。
她隻是舊日的死神,并不理解新時代omega的苦痛根源,她甚至連omega到底是什麼都沒搞清楚。
“沈宜安,你是不是隻想靜靜啊?”西比爾再度嘗試。
沈宜安這時該輕哼一聲,示意西比爾閉嘴。然後西比爾就可以順杆上爬,說出“靜靜是誰”的老掉牙的土埂。
再然後呢?
再然後沈宜安會被她的無知逗笑,捂着臉掩住唇角的笑輕輕抖起來。
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沈宜安連呼吸的錯亂都不曾有。
一切都歸結于那個該死的視頻。
西比爾再度歎了口氣,她的身體要是還在就好了,這樣她就能出來抱住沈宜安了。
正默頓之際,門卻突然從外面敲響了。
隔着門闆有些悶的女聲傳來,“安安,你在裡邊嗎?我看你回來了。”
是沈舒然,西比爾記得她看沈宜安的那種眼神,針一般強紮下去,仿若沈宜安注定是她掌中之物。
西比爾不喜歡她,而且她來找沈宜安肯定沒有什麼好事。
沈宜安沒動,西比爾甚至覺得沈宜安沒聽見,畢竟她總是選擇性屏蔽一些聲音。
下一秒,敲門聲再起。
“安安?我直接進來了?”分明還是帶着征詢的語氣,然後門把手卻突然擰動,吱呀一聲,一道影子落了進來。
刺目的光強勢入侵了原本昏暗的房間,西比爾看着一步步走進的沈舒然,她分明記得沈宜安進來後是鎖了門的。
“安安,怎麼了?你看起來不太舒服。”沈舒然踩上柔軟的地毯,靠着沈宜安半蹲了下來。
“出去。”很冰冷的一聲,來自死了一樣的沈宜安,她的手臂被輕輕觸碰,指尖點繞般劃過皮膚,帶着些許戰栗。
惡心到反胃的戰栗。
沈舒然這次沒釋放她那同樣不堪的信息素,她隻是輕輕觸摸着沈宜安的身體,絲毫不顧忌沈宜安的感受。
西比爾也炸了毛,她試探再次使用從前的力量給沈舒然一點教訓,可力量是有限制的,上次已經用了一次,這次就沒有了。
她的信徒這些天似乎沒有很想念她這個神。
西比爾知道這是好事,可力量使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着沈舒然肆意妄為,即便西比爾怒火中燒,大喊大叫這出去她也聽不見,反而還給沈宜安徒增煩惱。
“滾開。”沈宜安的臉黑到不行,那些痛苦摻雜着面對沈舒然的惡心一起成了更複雜的負面情緒。
痛痛、恥辱,以及怒火。
這些五顔六色的情緒彙聚到同一條河流,将清澈河水攪成黑色。
她蓦得坐了起來,冷冷盯着一臉溫和笑意的沈舒然,“十三年裡不間斷的來,你自己不覺得惡心嗎?”
這些其實一點攻擊力也沒有,沈舒然笑的明麗,那雙翠色的眼睛洋溢着喜悅,因為沈宜安跟她說了長句,因為沈宜安不再是白日裡的面無表情。
至少她對她有情緒,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怎麼會呢?”沈舒然的眉眼彎下,一如既往的溫柔說道:“我們是姐妹啊。”
沈宜安卻恨不得撕碎她那張虛僞又可惡的假面。
她盯着沈舒然那雙翠色不摻雜一點雜質的瞳孔,隻覺得姐妹這兩個詞格外諷刺。
“看看你的眼睛,沈舒然,你自己究竟是什麼身份應該最清楚不過。”
身份向來是沈舒然的底線,是她死死捂住的緻命之處。
果不其然,沈舒然的臉色變化一瞬。
雖然對外說的是沈舒然和沈宜安是雙生子,對内說的是沈舒然是沈夫人妹妹的遺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