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時。”許部長回答,說完她就要推門出去,沈宜安再度叫住了她。
“許部長,萊拉為什麼不肯說?”
似乎終于對自己的處境有了幾分真切了解,權勢家的孩子在許部長面前也得學會低頭,許部長停住腳步,望向低頭的沈宜安,“沈小姐,你終于要說了嗎?”
沈宜安帶着不解看她,不明白自己隻是問了萊拉,她怎麼能聯系到這裡的。
“我要見萊拉。”沈宜安定定望着許部長,她又說了一遍,“我要見萊拉,不是二十四小時之後,就是現在。”
許部長回望着突然強硬起來的權勢家的孩子,某一瞬間,她眼底的光讓她恍惚想起當年的自己。
雖然感到了冒犯,但許部長還是點頭同意,并親自押送這位嫌疑人去醫院。
外面的風雪似乎又大了,從安全局出門到車上的一段路,沈宜安的脖頸上進了不少雪,身後有隻手想過來撫去她肩頭的雪,又被沈宜安避開。
許部長用自己的私人飛行器送她,一上車,才發動,便聽見外面有人敲窗戶。
許部長降下半扇,看見一張帶笑的臉,簌簌的風雪裡天寒地凍,連駕駛位上的許部長都顯得冷硬,唯獨她眼角眉梢都是溫柔,似是一縷暖光。
“許部長,你去醫院啊,我也要回去,我們順路的呀,你帶上我吧。”
是方才的韓醫生。
大概是沈宜安在車上,她淺笑溫柔,連言語都輕了幾分。
沈宜安幾不可察的抖了抖眉毛,她能感覺出這位韓醫生對許部長笑得格外甜膩,和對自己笑時并不同。
韓醫生忽然又驚訝起來,好似才看到後座上的沈宜安,笑道:“沈小姐,好巧啊,你也要去醫院?”
這話說的,好像她隻是被随手抓過來給沈宜安包紮的醫生,不知道沈宜安已經是一樁案子的嫌疑人了。
“嗯。”沈宜安點頭,又看向窗外。
霧蒙蒙的窗玻璃上落滿了冰晶,哈口氣就看不見外頭了。
許部長應該也點了頭,所以醫生很快就拉開車門做在了副駕駛上,熱情地跟許部長說着晚上去哪吃飯。
車内的廣播聲響起,溫柔的女聲靜靜述說着這場突然的大雪,“天地茫茫一片白,首都星的居民還請注意安全保暖……在這場暴雪之後,将迎來盛大的春天。星曆5340年即将遠去,成為我們每一個人心中忘不掉的曆史,5341年即将到來,也希望我們都能在新的一年迎來屬于自己的盛放時刻……”
“今天都26号了啊,”醫生忽然叫了一聲,然後偏頭轉向部長,“馬上要過年了,你假期申請了嗎?”
“還沒。”許部長言簡意赅。
“那沈小姐你呢?”醫生又側頭看向後座的沈宜安。
“……不知道。”沈宜安默然一瞬,心裡更加迷茫。
回沈家?還是留在哪裡?和誰在一起?為了什麼?
其實回沈家也是和往常一樣,依舊是見到不喜歡的人,可能還會受到些冷言冷語,看着長輩們虛與委蛇的寒暄假笑。
可是留下來,她又去哪呢?學校?還是别的地方?她能去哪?和誰一起?
沒由來的,她心裡浮現出一個名字,三個字,怎麼也忘不掉。
韓醫生隻是跟她客氣一下,聽到回答轉過頭又跟許部長說着話。
“申請表光是審批走流程就得走兩天,還有中間那些多餘費事的表格,等批準下來這個年都過完了,許部長,你怎麼想的?”
“嗯,所以我不打算申請了。”許部長平靜回她。
韓醫生立刻生了氣,逼問她:“那我怎麼辦?”
說完又意識到車裡還坐着沈宜安一個外人,立刻降低聲音解釋道:“沈小姐别誤會,我們隻是……”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許部長截住,“同事”隻發出了個音節,女人就撂下一句極其幹脆的“合法伴侶”。
韓醫生的耳朵尖紅了,沈宜安望着她,輕輕說:“我看出了,你和許部長很相配。”
說這話時,沈宜安的心裡酸酸的,好似見不得别人的興奮一般。
于是醫生也輕輕笑起來,說了句“是嗎”,又轉了回去跟許部長說說笑笑。
莫名的,沈宜安覺得自己像窺探别人幸福的老鼠,永遠都待在陰暗的角落裡渴盼着光明,然而光明真正到來的瞬間又猛然朝後縮去。
長久待在黑暗中的人,怎麼可能會适應熱烈又之熾灼的光呢。
想着想着,沈宜安垂首,過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睫,她無聲扯唇,說,是啊,最荒誕的是,她以為的光實際上隻是一場欺騙,那隻探過來的手并不全然是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