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最後一位爛醉如泥的客人已是深更半夜,每當此時秋昉才能長松一口氣,他吩咐酒樓的夥計們清理好大堂後就可以去休息,至于今夜的工錢賬房會在第二天支給他們。
秋昉安排好大堂的一切事務之後便獨自走向後院一處隐秘的角落,隻身穿過一個狹窄的走廊後眼前的場景就豁然開朗了,一般的人絕對不知道這中還有如此玄妙之處。這裡就是酒樓的賬房,由他親自管理,整個醉月樓上下那麼多夥計師傅,隻有他和自己從老家帶來的老夥計——老牛知道這個隐秘的地方。
他走進這個不大的賬房點燃油燈,在微弱的火光下,秋昉熟練地打開一本本賬簿,開始整理上個月醉月樓的賬簿工作。這些工作本來早就應該完成并上報給當陽的總店的,隻是因為這兩天突然接到縣府要在醉月樓設宴的要求,若是尋常的宴會倒也罷了,可這次竟是縣令韓曠會親自出席,對方可是一縣至尊這讓他不得不重視起來,所以秋昉這兩日都在酒樓内忙得連軸轉事,可謂是無巨細、事必躬親。
不過剛剛看韓曠一身酒氣、滿面紅光地離去,照想應該是心滿意足的。官商之事,其中的變通道理秋昉這些年下來早已爛熟于心,也不枉他十多年的艱難從商之路……與之相比,眼前這些看似厚厚一本的賬簿就算不得什麼了。
就當秋昉一隻手撥弄着算籌一邊在賬簿上奮筆疾書時,他耳邊突兀地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進來吧。”他頭也不擡繼續着手頭的工作,想來是對來者已是再熟悉不過。
一個白發老男人推門而入,關上門後将一盞清茶輕輕地放在秋昉的右手邊。
“老爺,用點茶吧。”
“嗯,放着吧。”秋昉沒有過多的反應,這些早已是尋常之事。
可這次老牛卻站在了邊上沒有離去的意思。
“還有别的事嗎?”秋昉擡頭看了男人一眼,問道。
老人恭敬地點頭,“是,是弟兄們晚上在樓外發現有形迹可疑的人。”他靠近秋昉,在他耳邊低聲報告。
“哦?”秋昉停下了手頭的工作,面色略有凝重,“弄清楚是何人了嗎?”他語氣仍然冷靜,隻是填寫賬目的手微微停滞了一下。
“尚未,他們并沒有輕舉妄動,隻是在樓外的大街上徘徊了片刻之後就散了。”老牛用有些沙啞的嗓音向秋昉彙報。
“那我們也不要有太大的動作,多派些弟兄盯着就行了。”秋昉迅速沉着地作出了安排,順手端起手邊的清茶抿了一口,溫度剛好。
“諾。”男人接到命令後就退了出去,隻留秋昉獨自坐在賬房内。秋昉并沒有立馬繼續之前的工作而是回想起今晚的宴會,除了韓縣令親自出席外,其中确實還有幾個人令他十分在意……秋昉摸了摸自己的胡須,隻是稍稍想了一會,便又投身于這不眠之夜中。
同樣不眠之夜的還有悅來客棧。
老大夫思索片刻,一邊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一邊用顫抖的手寫下幾副藥方,從外敷的到内服的樣樣齊全。
早在半個時辰之前他還在床上和老伴安眠,突然被半夜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來者二話不說直接朝他懷裡塞了一枚金铢,他還沒來及反應過來,就被老婆套上衣服推了出來。
老大夫被拉上馬車,緊趕慢趕來到悅來客棧,雖然看得事出緊急路上對即将遇到的狀況早有預料,可當親眼見到病人時還是令他大吃一驚。縱是行醫數十年,傷勢之重能與眼前之人相比的恐怕也隻有在戰場上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小人兒昏睡在床上,全身發着高熱,這在尋常就已是兇險萬分,更何況他面色比普通發熱病人還差的多!
為醫的仁心使那老大夫瞬間清醒過來,連忙向旁人詢問關于病人現在的情況是如何造成的?有無過去病史?個人的生活習慣?或者是家族病史?用藥記錄?沒成想屋子裡的三個大男人竟是一問三不知!
到頭來還是他這個老頭子來拿主意——查!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斷定病人定有外傷,不然病情不至于到如此嚴重的地步。
這一查還就真的查出事來。
“哎呦,這……”老大夫停下手頭正解了一半的衣裳,疑惑中帶着些許難以置信,“這……這莫不還是個女娃娃?!”
聞言白昭琰等人具是一驚,不等其他人反應如何,白昭琰是一個箭步上前直接扯過被子,将女孩的身體蓋了個嚴實,而後徑直沖出房間,大喊道:“叫婆子來!”
就這樣,在幾個緊急趕來的老婆子的幫助下,老大夫終于了解一些女孩的身體情況。且不說别的,光是外傷就觸目驚心,身上十餘處不同程度的淤青,左肩更是有一處可怕的貫穿傷,傷口因為尚未痊愈又劇烈的運動下正滲着膿血,如此便可一定程度上解釋病情為何如此兇險了……
然後又給女孩診過脈,好歹是心裡有了些底。
于是就有了現在的一幕:老大夫在開藥方,白昭琰正襟危坐慢慢地喝着茶,王徽站在身旁等着為他添茶,而令狐昶則是焦急地等待大夫的藥方他好趕緊去藥鋪抓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