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師有一個單獨的小廚房,洛茨進去的時候聞到了面粉和蛋黃的味道。
“太太?您怎麼來了?”
聽到腳步聲,甜品師回過頭來,驚訝地問。
“睡不着,所以到處走走。”洛茨頂着那雙通紅的眼眶,慢吞吞地說,“昨晚的曲奇很好吃。”
聽他如此評價,甜品師笑了一下,很開心:“您很少吃甜的,我還以為您不喜歡呢!”
洛茨靠在門上,沒否認,隻是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甜的确實不錯。”
甜品師的動作頓了一下:“您……”
滿打滿算,季為檀過世還不足半個月,雖然下葬後諸位季家人都恢複了正常生活,沉浸在财富和權力帶來的快感中,但總有些人被留在了原地,隻能靠回憶和悲傷度日。
甜品師本身就是個友好的人,加上年紀大了,心腸更是軟,所以免不了要安慰幾句。
但還沒等她斟酌好話語,洛茨就開口了:“您不必為我擔憂,逝者已逝,我應當向前看才對。”
他抿唇笑了一下,面色蒼白,眼圈通紅,但神情中滿是堅韌。
看他這樣子,甜品師也柔和了神色,她是看着季為檀長大的,因此也把洛茨當做孩子。
想起他說喜歡昨天晚上的曲奇,甜品師拍拍手掌,走到一旁的櫥櫃裡翻出一盒馬卡龍,示意洛茨來吃。
“有覆盆子的、薄荷的、檸檬的……”甜品師揉搓着面粉,和洛茨說,“昨晚剛做的,本來是想練練手感,不過發揮得很好,嘗嘗。”
洛茨揀了一枚淺粉色的塞進嘴裡。
确實好吃,外殼酥脆,内裡奶油潤滑,甜而不膩。
吃完一枚之後,他又拿起一枚。
甜品師在他旁邊揉搓面粉,洛茨觀察着她的動作,半晌後突然開口:“您見過他小時候的樣子嗎?”
“誰?”甜品師手下動作不停,問道。
“季……”洛茨緊急停頓一下,換了個更親密的稱呼,“為檀,我之前聽他說,他以前是在這邊長大的。”
“是這樣,家主以前就住這兒,和老夫人一起。”甜品師說,“不過家主不是很喜歡吃甜食,所以那時候我會給很多甜品做一些改進,減輕其中的糖分。”
“他那時候是什麼樣的?”洛茨用一種憧憬的口吻問道,盒子裡裝的馬卡龍已經被他吃掉了一半。
“那時候……”
甜品師短暫地陷入了回憶,手上動作有些許減緩。
“那時候家主還挺活潑的,喜歡笑,成績好,對長輩也很敬重,招女孩子喜歡,交了好幾個女朋友。”
說到這兒,甜品師反應過來,看了洛茨一眼,見他不介意,才繼續說:“而且當時家主還是學生會會長呢,襯衣西褲往身上一穿,特别俊!”
洛茨笑了一下,裝模作樣地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給甜品師看:“這樣嗎?”
“對,就是這樣。”甜品師看了幾眼,“家主是個好人,我在季家幹了這麼多年,孩子的事兒都是家主吩咐着幫忙弄成的,讓我不用一把年紀還操心。”
洛茨:“您幹的好,這都是應該的。”
他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另一個人:“辛先生當時什麼樣?”
“辛先生?”甜品師動作停了一下,而後說:“辛先生不怎麼說話,也不愛和家主待一起,除了上學,一般都在房間裡不出來,我對他了解不是很多,隻記得他瘦瘦高高的,長得很俊。
“——不過辛先生人也很好,離開這麼多年,每回看到我還會跟我問好呢!”
她笑了一下,好像在感歎歲月流逝。
“我還以為辛先生和為檀關系很好呢!”洛茨收回手機,又拿起一塊馬卡龍,和甜品師閑聊,“為檀不怎麼喜歡和我講以前的事情,但我看季家現在和辛家合作不少,還以為他們以前就是好兄弟呢!”
“嗐,這也說不準,公司的事我不了解。”甜品師小聲說:“說他倆關系不好倒也不至于,更年輕些的時候還是經常湊一起玩,後來慢慢疏遠了。”
“辛先生是成年那天離開的嗎?”洛茨又問出了一個自己感興趣的問題。
這時候盒子裡的馬卡龍已經沒有了。
洛茨吃得又快又安靜,完全沒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甜品師想了一會兒,搖搖頭:“不是,但當時也快了,我記得老夫人還想在家裡辦個宴會來着,但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總之不了了之了。”
洛茨問:“當時已經決定好要辦宴會了?”
“可不是嘛!我記得可清楚了。通知了要做一個多大的蛋糕,我連材料都準備齊了,結果管家過來,說宴會不辦了……當天辛先生就走了吧?”
洛茨覺得很奇怪,辛迢阙不像個不守承諾的人,既然當時已經确定了要辦宴會,那麼他就不會提前離開,除非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能是什麼事呢?
辛迢阙成年之前離開季家,20歲的時候公開回到辛家,在辛老夫人的支持下快速收攏權力,并且之後帶領辛家不斷向上攀登,是個傳奇。
洛茨若有所思地叩擊台面,他沒能查到辛迢阙18歲到20歲之間的兩年發生了什麼,應該是有人瞞住了。
一般出現這種空白,要麼意味着不重要,要麼就是很重要。
“那他在之前有過什麼異常嗎?”
“沒有。”
甜品師搖搖頭,眼前蓦地閃過許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她離開廚房,在樓梯上看到了那個青年。
蒼白的、瘦削的,藍色的眼睛藏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盯着虛空。
甜品師當時被吓了一跳,但第二天季老夫人就單獨見了她一面,囑咐她不該說的話别說,還給她了一筆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