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易雪清也不顧了,把長刀血迹往手肘内側一擦,提刀而上:“那若是我死了,麻煩将我燒成灰,扔海裡,我好飄回家。”
漁如懿爽朗一笑:“行。”
青衫磊落險峰行,明月高照弟子刃,為俠之道,當遇不退。
南教殺手們如黑潮一般朝西側沖來,華山白衣浴血,嘶喊着混入黑色漩渦,血色浸黑染白,冰冷的刀劍無情收割着人們的血肉。
明至黑,黑至明。
易雪清一路拼殺,一步一步踏在屍體堆上艱難前進,一群黑衣之外,立着一個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異常刺眼。
透過面具,兩人四目相對,那雙熟悉地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冰冷厭惡,即便遮着臉,易雪清也能認出那雙眼睛。
穆楚辭看着厮殺中掙紮而來的女子,不由得勾了勾笑意,似嘲諷似不屑,偏頭躲過易雪清抽空射來的暗器,淩空躍起抽出長劍朝她咽喉刺來。
長時間的緊繃讓易雪清的五感格外靈敏,長刀擋下長劍,刀劍争鳴劃過耳膜,她聽清了他那句呢喃:“我是真的想要殺了你。”
退後半步,易雪清瞟眼周圍,一片血色,她麻木的扯出一抹笑意望着穆楚辭說道:“确實,死在這裡,他也怪不着你。穆楚辭,雖說咱倆算叔侄,但真奇怪,怎麼就那麼恨,我骨子裡也隐隐想要殺你了。”
穆楚辭眯着眼睛,神色漠然,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他閃身掠過易雪清,抱起地上的蘭落,躍上牆頭。
居高臨下的看着下面身處漩渦之中的女子,這般的眼神,讓易雪清很是不适。
她提步欲追,背後一股強烈的殺機卻突然席卷而來,身體下意識地緊繃,手中的刀比頭腦更先朝後擋去。
铛——
易雪清被強大的力量震得頓時半跪在地,慌忙一閃,才避開一刀,一刀卷着強風又來。關鍵時候,漁如懿一劍擋下,她才堪堪起身,耳邊風聲嗚咽,她聽不大清人聲,隻覺眼前黑影巨大,刀風凜凜,所過之處血光四濺,為數不多的華山弟子也快喪于他手。
漁如懿與易雪清相視一眼,來不及去辯認那團肥影,兩人幾步沖向那人連聲欲絞殺之。
男人見兩人纏來,也不主動進攻,像一個巨大的木樁,隻留在那三尺之内,看似粘闆魚肉,實則暗藏殺機。
易雪清漁如懿兩人才踏進半步,劇烈的刀鋒就快至面門,幾次三番糾纏竟險先出來不得,勉強退出三尺外,男人又不跟來。
的武功看不出路數,古老又樸素,最簡單的殺術。不見技巧,卻踏入便是刀鋒在側,易雪清不由蹙起了眉,看似簡單的殺人刀,最是恐怖。
“南教七殺,百威。”漁如懿在一旁淡淡道,神情中卻是多了些許肅意。
南教七殺......怪不得呢,穆楚辭不跟她動手,原是有了更利落的。
易雪清沒摸清此人武功,不敢輕舉妄動,僵持在原地握着刀柄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暗色中的百威輕擡了擡眼皮,看見兩人的舉動,沒有說話,右手翻轉,一名弟子頃刻喪命。
兩人神色瞬間一緊,這混蛋是在逼他們上前。
見他們還有遲鈍,百威笑笑,猛地向前一步,眨眼間又是一顆人頭滾落。
“混蛋。”
易雪清啐罵一聲,快刀再殺入戰局,天下武功為快不破,易雪清深谙此道,拼盡全力與之撕了二十來招,卻沒破開半點口子,半分滞神之際,那古老簡樸的殺招就割開了她的口子。
在左臂快被砍下來當裝飾前一刻,還是漁如懿身手明快,把她扯了出來。
易雪清捂着傷口,隐約瞥見黑暗之中男人嘴角玩味的笑,他在享受這種樂趣。
變态!
“他娘的,這什麼鬼武功,就沒克制之法嗎?”
“有。”漁如懿沉吟片刻,答道。
“是什麼?”易雪清氣極,骨子裡那種對武功的倔強又上了頭,隻想拼了上前與這人決一死戰看看。
“你先看着吧。”漁如懿笑笑,橫過長劍,步調緩慢,一步一步走過去,突然他轉過頭,對她說道:“答應我的事,别忘了。”
易雪清忽然意識到什麼,剛有動作,已是來不及,隻見漁如懿身形一凜,輕功躍起,沖向百威,卻沒有半點殺招。
大刀橫穿進他身體時,連百威都有些詫異,他扭頭望向被貫穿了身體的年輕男人,月色之下,那張比女人還美的面容對他輕輕一笑,啐出一口血沫。
若是往常,玩慣了惡趣味的百威或許會起興緻好好折騰這尤物一番,可如今,這柔若無骨的細手摩挲着自己的肌膚,卻隻讓他生出了可怖的顫栗感來。
不待他反應,下一刻,他的筋脈穴道皆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纏着,百威驚慌使勁了全力欲掙脫,可越掙紮,那力道便纏的越緊,哪怕那人的身體已經開始撕裂......
“易雪清!”凄厲的嘶吼穿破天際,驚醒了恍惚的易雪清。
縱身而上,快步一刀,寒芒帶着血光穿過漁如懿的身體刺入百威的胸膛,百威至死也沒意識到他是怎麼被這年輕的小子纏着丢了性命。望着底下之人不可置信的神情,漁如懿目光終于放緩,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從男人身上翻下來,餘光落處是天邊微微泛起的晨光,周圍似有人在喊,又似有人在哭,不,好像沒人在哭了。
最後的記憶裡是那段熟悉地歌聲: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