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哲也沒有點評降谷零的觀點,因為已經有諸伏景光的欲言又止為他點評了。
小林哲也覺得自己現在又想打人又想rua人,剛剛準備好的悲情氛圍已然一掃而空。
他憤怒地将喝完的草莓牛奶扔進垃圾桶裡,冷酷無情地開口嘲諷:“看看酒精都對你們的腦子做了什麼,虧你們還是優秀警校生,竟然打算對同期做出這種事!”
“不就是讓你喝酒嗎?你說得好像我們把你……唔唔hagi你幹嘛捂我嘴!”
萩原研二并沒有回複松田陣平,他直接接着剛剛捂嘴的動作整個人柔弱地傾倒在小林哲也身上。
“哎呀,陣平說他頭好暈,喝醉了。啊,我的頭也好暈,我也喝醉了。怎麼辦啊小哲也,都是酒精的錯。”
“……”小林哲也瞪着萩原研二紫色的眼睛,那雙紫羅蘭色的漂亮眼睛眨了眨,竟是泛起一點水光。
見小林哲也不給反應,萩原研二直接大膽伸手去牽他的手。驚得小林哲也把手一擡打到了旁邊的松田陣平臉上。
“不好意思。”
小林哲也幹巴巴地回答。
“沒事,我會打回來。”
松田陣平一巴掌拍在了萩原研二的頭上。
這一拍,三人《燃夏》又開拍了。
等到對面的位置順序換成了伊達航、松田陣平、諸伏景光,小林哲也這邊的位置順序也換成了降谷零、他、萩原研二。
這次小林哲也的理智值總算高了一點,已經能正常地和他的同期們讨論酒相關的問題了。
“所以你們為什麼都喜歡喝酒?酒有那麼好嗎?”
他非常不理解。
“我嘛最初是看我老爸喝酒啦,後來親戚聚會也要求喝,就一直喝着走了。怎麼說呢,喝酒會讓人覺得很爽啊,尤其是大夏天的時候來一杯冰啤酒,嗯,那滋味感覺渾身都舒泰了!”伊達航是啤酒爽快派,比起清酒更喜歡可以大口大口喝的啤酒。
作為交際達人,萩原研二的理由言之鑿鑿,“我還算是喜歡酒啦,喝酒之後大家都坦誠了不少,也就更好拉近關系了。而且不是也有那種喝酒之後鼓起勇氣表白的事例嘛?在某種意義上,酒也算是打開心門的一把鑰匙。”
松田陣平被夾在中間有些不爽,但還是回答了問題,“我倒也稱不上喜歡酒,就是随便喝一下,換成其他的也可以,但通常來說男生的飲品都是酒吧。哦,忘了你喜歡草莓牛奶,那草莓牛奶也是男子漢必備。”
“那還真是多謝了。”小林哲也搖頭,看向坐在松田陣平旁邊的諸伏景光。
“我的話現在對酒的觀感不算壞,不過小時候挺讨厭的,那時候我偷偷嘗了一口後被辣了一整天舌頭。但在我開始學料理發現酒還能用來做菜,就又對酒有了一些興趣,像是做肉排、做炖雞什麼的都需要酒呢。自己喝的話,可能我會更偏向于清酒一些吧。”
諸伏景光說完,還溫柔地補充了一句。
“不過每個人對酒味道的感覺也不太相同,可能有的人就是會不喜歡喝酒。”
最後發言的人是降谷零,“我的話也不能說是喜歡,比起酒,我更關注酒的曆史或者調酒吧。酒的好處也不少,比如說冬天喝酒能夠促進循環暖身子,喜歡酒的人比較多,容易找到話題,聚餐的時候喝酒确實會顯得更加成熟些。酒确實也有好有壞,喝多了就會傷害身體。”
小林哲也看着桌上豎立着五個裝酒的玻璃杯,因為點的是冰啤酒,因而它們的杯壁還在挂着水珠,那些水珠靜靜地流淌,像人的眼淚在桌上彙成了一片海。
“我覺得酒很壞,會讓人頭痛,會讓人失去理智。”
小林哲也知道很多人喜歡喝酒,他還知道很多人喜歡壓着别人一起喝酒,他更知道被灌酒之後那種頭重腳輕的感覺,趴在洗漱台前惡心幹嘔的痛苦,知道第二天醒來後的頭痛欲裂。
他當然知道這一切,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親身經曆過酒的恐怖。那像拳打腳踢、像掀翻到地上碎開的餐盤、像混合在一起的菜油和血液,或許還要加上散發出惡心味道的嘔吐物。那些讓人做噩夢的殘片用拖把拖會侵占整個客廳,用抹布擦會卡在瓷磚縫隙,用水沖還能看到瓷磚上破碎的痕迹。
就算換了一個世界,小林哲也依然難以從酒中感受到他人所謂的甜美或者爽快,他隻覺得辛辣和苦澀,像拳頭,像訓斥,也像是看不清容顔之人吐露的期待。
這就是小林哲也不喜歡喝酒的原因。
“但或許你們說得對,酒可能沒那麼壞,隻是我現在還不那麼想喝。”
小林哲也妥協了,當然,也可能是在找一個逃避的借口。
除非必要,他其實一點也不想喝酒。
但是如果現在就是必要的時候呢?
雖然讨厭,但是酒也沒有毒藥發作得那麼快,如果大家真的想看他喝的話,他也可以喝的。
他又不是第一次妥協了,沒關系。
明明沒有喝酒,但是那種喝酒激發的嘔吐欲望又在咽喉徘徊。
“……”
好沉默的氛圍,好窒息,是他又說錯了嗎?
“……你好,我想來六杯啤酒。”
小林哲也攔下了路過的服務員,像是放棄了什麼一樣艱澀地開了口。
那就這樣吧。
那就喝酒吧。
那就喝醉吧。
反正都是最後一次了,無所謂的。
既然酒可以讓人變得爽快的話,既然喝酒能打開心房的話,既然喝酒是大家想要完成的任務的話,那麼喝酒也沒有關系的。
但是隻能喝那麼多,這是他的極限,再喝多一點就要流浪街頭了,沒有人會出來找他的。
這就是他可以做到的全部了。
“啊啊啊,不是啤酒,是六杯草莓牛奶,請換成草莓牛奶!”
“對的,就是六瓶草莓牛奶!”
萩原研二和降谷零突然一左一右把站起來的小林哲也按了下去,對着服務員喊道。
被吓了一跳的服務員的手就這樣一歪,從啤酒的位置移動到了草莓牛奶的位置。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眼前六位年輕氣盛的小夥子要喝甜滋滋的草莓牛奶,但是服務員表示尊重。
可能是他們喝醉了吧。
“小哲也,你喝那麼多會喝醉的,不是,你不想喝就不用喝的!”萩原研二真的不知道此時自己該先說什麼好,要先道歉呢還是先道歉呢?
因為對他人的情緒非常敏銳,他自然是在第一時間發現小林哲也的不對。就在剛剛聽完小林哲也說出那些話的瞬間,他就感覺到一股壓抑的悲傷向他走進。
很顯然,他們今天這一天搞的喝酒計劃就是在自家好友的雷點上瘋狂蹦迪,現在沒成功還好,要是成功了還不知道他們和小林哲也的關系會怎麼樣。
降谷零坐在小林哲也的旁邊,自然也反應得很快。
他是注意到小林哲也原本放松的肌肉已經在幾個呼吸間變得緊繃甚至顫抖。
“是的,雖然我們喜歡酒,但是你可以讨厭酒,你沒有必要一定得喜歡酒。”
小林哲也的嘴唇嚅動了一下,“我可以喝酒。”
“不,你就喝草莓牛奶,現在我們要喝草莓牛奶。”
松田陣平眼睛一眯,蹿地站起隔着桌子用手指按小林哲也的額頭。“對吧,景光還有班長,我們都是自己要求喝草莓牛奶。”
“對對對。”伊達航剛從狀況中反應過來,忙不疊點頭。
而諸伏景光在點了點頭後,目光就一直鎖在小林哲也身上,他看着小林哲也坐在那裡,沒有對被觸碰的額頭做出反應,也沒有對左右邊伸出的手有任何抵抗。
小林哲也坐在那裡,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諸伏景光卻覺得對方要哭出來了。
但是一直到草莓牛奶上來,小林哲也都沒有哭,他甚至沒有太過激烈的呼吸,隻是像是發呆一樣垂着眼睛。
“抱歉。”
小林哲也的聲音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不像他剛剛去點啤酒時候那般顫抖。
“我剛剛情緒有點激動,大家見諒。”
他擡起那雙黑色的眼睛,語氣輕松。
“今天的酒水錢我來付吧。”
然而聽着小林哲也的聲音,諸伏景光卻覺得有些悶。
他想聽的不是這個。
很顯然,沒有人想聽這個。
——“不行,我忍不住了景光你讓開一下!”
松田陣平從諸伏景光身上擠了出去,随後就是一個猛虎下山把小林哲也連帶着萩原研二一起給壓到了降谷零的身上。
“啊啊啊好痛!小陣平!”
“松田陣平你瘋了嗎?”
然而松田陣平一句話都沒聽,就跪在萩原研二的大腿上揪住小林哲也的衣領,靛青色的眸子閃着燎人的火光。
“小林哲也你聽好了,我說了你想喝草莓牛奶就喝草莓牛奶,想喝酒就喝酒,你有你選擇的自由。沒必要因為我們或者其他人去改變你的喜好。”
“你不是很能打嗎?别人讓你不爽你就去揍他啊,幹嘛要委屈自己?難道你不敢揍我?不敢揍降谷?不敢揍伊達?就連諸伏景光你在訓練的時候也揍過啊!”
所有人都以為松田陣平揪着小林哲也的衣領是要給他一拳,包括松田陣平自己。
剛剛他看着小林哲也那副風輕雲淡又想把一切接過的樣子非常冒火,可是說到這裡,他的拳頭已經揮不出去了,隻能氣憤地用上牙齒咬下牙齒。
“你有什麼不爽都給我說出來,要不用嘴,要不就用你的拳頭。”
小林哲也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但是松田陣平已經看清了對方眼中的惱火。
這樣憤怒的表情還是第一次出現在這家夥臉上。
稀奇,太稀奇了,就算今天要和小林哲也打一架松田陣平也覺得自己值了。
松田陣平興奮地看着小林哲也朝着自己的臉伸出了手,随後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的腦袋,抱着自己的腦袋就開始對撞?!
——碰!
松田陣平吃痛地往後仰,直接坐到了地上開始眼冒金星。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當時被小林哲也撞頭的降谷零有多痛,這個笨蛋的腦袋是石頭做的嘛!
沒有了松田陣平施加的壓力,萩原研二和降谷零終于得到解脫,同樣得到解脫的小林哲也沒有像松田那樣抱着頭,他頂着漸漸開始發紅的額頭離開位置把松田陣平揪起來就開始破口大罵。
“你個壞家夥!你說揍人就揍人啊!你難道不知道揍人是不對的嗎?誰家好人用拳頭交流啊!你是大猩猩嗎?”
“說出那番話你覺得自己很帥嗎?想喝酒就喝酒,誰欺負人就用拳頭打過去,你是要做土匪嗎?”
“可惡,可惡的家夥!”
松田陣平聽了這番話一邊眼冒金星一邊笑。
“就這?這就是你想說的話?還有嗎?”
“有!松田陣平我p你的女裝圖發給全世界!!”
松田陣平倒沒有被狗咬了的呂洞賓那樣生氣,恰恰相反,他看着難得活潑到整張臉帶着脖子都紅了的小林哲也笑得頭都不痛了。
“那太糟糕了,我很遺憾你作為一名優秀的警察居然選擇侵犯民衆的肖像權,這判得可能比尋釁滋事判得還嚴重。”
小林哲也一噎,然後迅速地搖晃松田陣平表示自己的憤怒。
——
後續是六個人都被趕出了鐵闆燒店。
他們剛剛那番宛如電視劇發展的真情表白引得在場的其他客人紛紛側目,也讓店老闆産生了自家店可能會遭到破壞的不安。為了不提前熟悉未來的職業環境,六個人端着六瓶草莓牛奶結了賬就跑。
離開鐵闆燒店後,小林哲也臉上的熱度終于在半夜的冷風中消退了下去。
回過神來的他非常想死,想找時空機,想要變成貓貓菇,但是他的好朋友們卻抓住了時機,逮着他不放。
“哲也同學,你必須對我們負責。”降谷零特地找回了“哲也同學”這個稱呼進行輸出,他揪着小林哲也的胳膊不放,“我們同為草莓牛奶教信徒,你卻害得我們流落街頭。”
“小哲也,我喝醉了,我忘記我家在哪裡了。”
萩原研二更為直接,直接蠻橫地在肩上一環,用192的身體攬住小林哲也大半個身子。
“呼,我現在回去好像趕不上車了,哲也你說怎麼辦比較好?”身高最高的伊達航走在後面,時不時像是撫摸小貓那樣撫摸小林哲也的頭。
松田陣平抱着頭走在降谷零的旁邊,雖然沒有和小林哲也有肢體上的接觸,但是他剛剛趁着小林哲也沒注意,強行把自己家的鑰匙挂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他有充分的理由跟着小林哲也走:因為萩原研二環着,小林哲也取不下來鑰匙,他沒有鑰匙,也就回不了家,隻能跟着小林哲也。
嗯,邏輯完美無缺!
“哲也,你還好嗎?”雖然同樣沒有和小林哲也有任何的肢體接觸,但是走在萩原研二旁邊的諸伏景光掌握着小林哲也的命脈——六瓶草莓牛奶。
……好想死,好想找時光機,好想變成陰暗的貓貓菇。
小林哲也覺得自己現在丢臉極了,他非常不适應自己的好朋友們的強行貼貼,但最終還是心裡的愧疚和心虛感占據了上風。
“那大家一起去我家吧,可以嗎?”
“……”
沒有回答。
小林哲也剛準備為自己找補說“要不我給你們一人去酒店開一間房吧”,他就被萩原研二激動地用臉頰蹭了蹭。
“好耶我們那麼晚到訪不會打擾小哲也附近住着的人吧!”
“額,不會,我家是獨棟,家裡也沒有人。”
“诶,那哲也家裡有幾個房間?床夠大嗎?該不會我們六個人要擠一張床吧。”
“房間還挺多的,但是被子可能有點不夠用,如果來不及收拾完你們可以先在我床上睡,我去睡沙發。”
“不,你睡床,我要沙發,比起和五個人擠床我甯願睡沙發。”
“唔,說不定可以把沙發拼一下,哲也你那麼久沒有回去需不需要打掃一下?”
“六個人打掃起來應該很快吧。”
……
明明沒有喝酒,小林哲也卻覺得自己有些醉了。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喝醉酒了,怎麼會出現這樣像是夢境中才會出現的情節呢?
他們六個人像螃蟹一樣連成一串走在一起,又好像流浪漢一樣漫無目的,東倒西歪。
但是小林哲也找得到自己的家,他沒有喝醉。
街道的店鋪已經關閉,隻有零散的燈牌和路燈亮着,偶爾駛過的車輛也難以讓這座陷入美夢中的城市從睡夢中醒來。天上的繁星三三兩兩,地上的六個人影子貼得很近,他們拉長、縮短、拉長、縮短,像是被拉長又揉搓的六坨面團。
終于,在最後這六塊面團揉在了一起。
——
“到了,這裡就是我的家。”
站在三層小别墅前,小林哲也給自己的朋友們介紹道。
“我之前已經打掃過了,不過要想睡覺可能還是得再打掃一下。”
“哇,小哲也家好大哦。”
“看來你家裡真的沒有人,都沒有亮燈。”
“嗨呀,都說了睡沙發都可以。”
“我們都可以,不用擔心。”
“唔,快開門吧我困了。”
小林哲也突然詭異地産生了一種自己撿回來了五隻貓貓回家的感覺,應該是他的錯覺吧。
小林哲也打開院門,經過小院子,打開家門,最後打開了門口的燈。
燈剛一亮,就有一個棕色的影子朝着小林哲也迅速地撲了過來,最後在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順利地蹿到了小林哲也的背上。
“唔,哲也,你終于回來了,畢業快樂!”
剛剛睡醒的江戶川亂步手腳并用地抱住小林哲也,并在對方頭上送上了自己準備好的偵探帽,最後親昵地蹭了蹭。
做完了這一切後,他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睜開了綠色的眼睛,瞥向面露驚訝之色的五個人。
“哲也,為什麼還要帶外人回來!”
“哲也,你不是說家裡沒有人嗎?”
被揪住頭發的小林哲也:“……”
剛剛還說自己家裡一個人都沒有的小林哲也:“……”
總之,畢業快樂。
開心就好,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