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黃紙上眼見着燃起一團火苗,宿無恙卻還是捧着不松手。
“宿無恙。”司浮屈指敲在宿無恙的手腕處,“回神。”
宿無恙手一麻,黃紙便掉在了地上,轉眼就化為了灰燼。宿無恙擡起頭來望着司浮:“你也當過師父,我有一個問題,可以問你嗎?”
司浮看了眼甩着頭的王浩,伸手把王浩按在樣品間門邊的牆上,扭頭看着宿無恙,點了點頭:“嗯。”
宿無恙瞥了眼王浩,開口道“靈師一定要把亡魂送入輪回嗎?哪怕是壞的。”
“嗯。”
“如果對善惡皆是一視同仁,那靈師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解生者愁緒,送逝者往生。”
“那我今天要是偏不讓這鬼入輪回呢?”宿無恙歪着頭,語氣認真,表情卻似是開玩笑。
司浮歎了口氣,聲音有些嚴肅,一字一頓:“宿,無,恙。”
“怎麼了?”宿無恙垂下了眼睛。
“那代價你承受不起。”
“哦。”宿無恙蹲下身子,手指戳着地上那一小撮紙灰,“可是,善惡不同,我不甘心。”
“宿無恙,閉眼。”司浮皺着眉,看到宿無恙聽話地閉上眼,又道:“意守丹田,定天心。”
忽然宿無恙感到眼前一亮,他睜開眼就看到窗簾被王浩拉開了。
王浩背對着他們站在窗前,陽光照進來,王浩的身上燃起一團黑煙,身體逐漸被火光包圍,片刻之後,什麼也沒有剩下。
“他這是……?”
“曬太陽,灰飛煙滅了。”司浮手背在後面,輕咳兩聲,“倒是省了你糾結要不要送他入輪回。”
宿無恙看到司浮背着光,臉卻白得可怕:“司浮,你怎麼了?”
司浮一邊咳,一邊擺了擺手:“咳咳,沒事,可能太久沒曬太陽了。”
宿無恙趕忙站起身來,一摸身上沒穿外套,扭頭一瞥,方安身上的長袖正好。他一把将方安身上的外套拽了下來,披在司浮身上。想了想,又把外套的帽子給司浮戴上,小聲問:“沒事吧?”
“咳咳,沒事。”
宿無恙又扭頭去招呼方安:“小安,你先去把窗簾拉上,沒看到你浮哥要被曬化了嗎?”
方安愣愣地點了點頭,去拉窗簾。剛拉上,方安突然覺得不大對勁:“宿哥,這大早上的,太陽也不曬啊。”
“我說曬就是曬!”
“哦哦,好。”方案撇撇嘴,自我心理安慰,老闆和浮哥這麼做一定有他們的原因。
宿無恙扶着司浮,方安跟在身後,三人一起向外走去。
路過前台的時候,宿無恙看到上面有一張紙條,他拿起來看了看。
“酬勞在櫃台裡,請自取。——委托人:吳哥。”
宿無恙點了點櫃台,對方安說:“我沒手,你去取一下錢。”
方安聽話地去打開櫃台,僵在那。
宿無恙看方安好久沒動:“你幹嘛呢?”
方安哭喪着臉指了指櫃台:“宿哥,這裡沒錢啊,隻有一沓冥币。”
宿無恙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小聲嘀咕着:“唉,忘了這茬……你先拿着。”
“我……我不敢。”方安小聲咕哝。
“你剛剛見鬼都不怕,怎麼現在又慫了。”
“剛剛光顧着生氣了,我忘了是鬼了……”方安說着,有些尴尬地撓撓頭。
宿無恙翻了個白眼:“算了,你過來扶着你浮哥,我去拿。”
方安忙不疊地蹿過來要扶司浮,司浮往後退了一步:“不用,我自己可以。”
宿無恙拿了冥币出來,鄭重地揣進了自己的口袋。出了門,就見他們站在走廊的拐角處,往裡看去還有三扇玻璃大門,加上身後這個,應該就是這層原本的四家公司。
拐過拐角,就能看到電梯,并沒有來時那麼長的路,也沒有堵死去路的牆。窗口有風吹進來,和着清晨的陽光。
方安好奇地左右扭頭看着周圍,感慨道:“這和咱們昨天來的是一個地方嗎?完全不一樣啊!”
宿無恙頭也不回:“不是,昨天是靈陣,今天這才是這個寫字樓本來的樣子。”
宿無恙直直地走過了電梯,司浮就跟着也慢悠悠路過了電梯,兩人都沒有要按電梯下去的意思。方安撓了撓頭:“我們不走嗎?”
“走,但要先去一個地方。”
方安跟着二人走到路的盡頭,轉了個彎,推開樓梯間的大門,一路向上。
宿無恙伸手推開面前有些掉漆的鐵皮大門,“吱呀”一聲,陽光灑在面前。
宿無恙回頭對司浮說:“太陽烈,你就先不要出來了。”
而後宿無恙就跨了出來,天台的風很大,清晨的太陽也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