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接受這種麻木不仁的選擇。
也許教授說得沒錯,大部分普通人都會接受自己的欲望,但在那之上,應該還有更多的選擇。
他應該給這群人擺脫“毒/品”的權力,而不是在名為“救助”或“寄托”的引導下一步步沉迷。
否則早在幾百年前,國家就不會強制禁止某些藥物了,沉迷雖然可以讓人獲得快樂,但遠離現實的精神也同樣危險。
“雖然我不能成為救世主,但也不能成為惡魔的幫兇。”
管他什麼對與錯呢,至少這一刻,他的本心已經做出了選擇。
“挨罵就挨罵吧,挨多少人的罵也沒關系,她都說了,救人有什麼錯呢?一回生二回熟,難道我還能變得跟過去一樣?”
教授苦口婆心的勸說非但沒用,反而更加滋長了他内心的氣焰。陳與同風馳電掣地回到辦公室,将自己的電腦往懷裡一揣,擡腿就要往外沖。
“哎,小陳,你幹什麼去!”
對面的工程師叫住了他,陳與同頭也不回地喊道:“今天有點不舒服,我先回宿舍了!”
他一溜煙地消失在走廊拐角,徒留工程師望着他的背影,迷茫地小聲嘀咕:“什麼情況,這到底辭了沒辭,他是回去收拾行李了嗎?”
原本安安靜靜的辦公室内突然爆發出激烈的讨論,幾名工程師小心翼翼地吃完瓜,回頭就用程序開了把賭局。
“我就賭教授沒有開除他,說真的,要是沒有他咱這項目早黃了,就那堆屎山代碼……”
“我靠,你自己寫得屎别拉上我行嗎,我每次的bug都修得可及時了!”
“你居然還修bug?怪不得那幾個程序越來越卡……”
辦公室内的喧嚣遠遠追不上陳與同逃跑的步伐,他抱着電腦吭哧吭哧地回到宿舍,将門一關,打開了他剛才沒有寫完的程序。
情感反饋的部分大多都已經完成了,但效果還是有些不理想,比如AI在面對複雜情緒的時候立刻就會顯示出人機的本性,那僵硬的回答和驢唇不對馬嘴的表現瞬間就能讓對方出戲。
“這可能還是和AI本身的代入感有關,不是它們的東西,它們再怎麼模仿也會出纰漏。”
所以與其一遍又一遍的修改bug,不如讓AI實打實地認為那就是它。
“接下來,就是賭。”
賭那些“普通人”放不下的究竟是什麼人,賭他們心裡的朱砂痣會給予在世之人怎樣的期望。
“如果他們真的為你好,就會勸你放棄幻想,面對現實。”
陳與同一旦有了想法,手中的代碼就寫得飛快,一個個特立獨行的條件穿插在原本的代碼中,将“情緒反饋”部分進行了大面積重構。
“如果你愛上的是一個人渣,那不好意思,我覺得救不救你也沒多大區别,隻能尊重祝福了。”
至少這符合了教授對“普通人”的概念——雖然他在概念的運用上做了點手腳。
但那又怎樣,我就是這麼叛逆,在你把我招進來那一刻起,就代表你接受了我的秉性。
陳與同從下午幹到了深夜,連晚飯都沒吃,其他同事也沒有過來慰問。大家現在的心理都很複雜,一方面不知道教授的态度,一方面又怕觸了某些人的黴頭,好好的工程師當得比老鼠還憋屈,除了加班幹活以外還得看其他人的臉色。
在事态明朗之前,還是先保持少管閑事能活80歲的态度吧。
最後,為了讓這部分多出來的代碼能夠順利運行,陳與同特意将它們挑出來,設置了二級加密。
“雖然從大小上能看出破綻,但隻要把它們混在‘屎山’中間應該也沒問題。”
露希爾身為背後靈,将這些代碼牢牢地裝在了中樞裡。
“好了,接下來,應該找個人試試。”
找誰呢?這個答案不言而喻。
陳與同忽然沉默下來,想起了今天在實驗室裡的經曆。
找他媽媽?萬一真的成了,他媽媽會對他說什麼?會怪他嗎?還是覺得他無能?他一心渴望原諒,臨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敢面對。
“哎,原來我還是個膽小鬼。”
方才那股嚣張的氣焰轉眼間在陳與同的幻想中變成了低窪,他盯着電腦上層出不窮的代碼,喃喃道:
“所以,我也是一個‘普通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