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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開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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濠港,半島酒店西座,頂樓套房。

茶室内阒然無聲,如同一座雪洞,厚厚的積雪吞沒了其中所有的聲音。

謝昭回靜坐在其中,伸手扶住前額,疲憊地閉着雙眼,猶如陷入了沉睡一般,久久地沉默不語着。

待他再度睜開雙眼時,眸間卻不複先前極為倦怠的神情,雙眸平靜而不為所動,如深潭般令人難以看透。

他伸手握住茶杯柄,端至唇前啜了一口,視線随即探出,落在前方的一盤棋局上。

棋盤上初時的局業已布好,黑與白已初具雛形,于棋盤正中遙遙相望,卻在正東方短兵相接,正是對弈至中盤的時刻。

謝昭回沒有猶豫,擡手便在棋盤上落下一枚黑子,緊跟着,卻是換手拾起一枚白子,以左手将子落于棋盤上方。

數輪自弈過後,棋盤上黑子與白子皆已綿延成勢,互不相讓。

然而這時,謝昭回複又落下一枚白子,四枚白子相連成型,将一枚黑棋圍在其中,他伸出手,将黑子從中提出,卻随即收手不動,注視着棋盤,沉吟不語了。

這是一輪劫争。

在圍棋中,當出現兩方可以互吃一子的情況時,為避免出現循環無解的局面,故當一方提一子後,另一方不可立刻回提,須得先在别處尋找“劫材”以“應劫”,待對方不得不落子回擊,方能落子原處以“提劫”。

從開劫、提劫、找劫、應劫、再提劫,如此循環往複,直至徹底消劫的整個過程,便是圍棋中的“劫争”。

這盤棋局中,由白子率先開劫,眼下正是輪到黑子找劫應劫的時刻,謝昭回卻忽然收回手,不再繼續了。

他擡起眼,望向牆壁上咔嗒作響的複古時鐘。

現在是五月十九日,下午五點二十八分。落地窗外暮色初現,渾圓的落日挂在天腳,白熾中染上了些許紅光,在海面上投下破碎的餘晖。

他站起身,走向茶室的另一角。

那裡擺放着另一隊衛墟人從鄧少瑜房間裡帶出來的沈焉的行李箱。

不出所料,他在其中找到了那把久别的漆黑長刀。

謝昭回将指腹貼在布滿瘢痕的刀鞘上,輕輕摩挲着刀身,動作極為溫柔,猶如撫摸傷口愈合時留下的疤痕。

他靜靜地在原地站了會兒,方才将長刀帶回座椅旁,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茶室内是極靜的,然而話筒那邊嘈雜一片,混雜着難以聽懂的方言吆喝聲,讓謝昭回情不自禁皺起了眉。

“朗星?”他按住眉心,疑問出聲。

接到謝昭回的電話時,嶽朗星無端有種偷情被當場抓獲的狼狽之感。

當然,這隻是一個不甚貼切的比喻,比起在外彩旗飄飄的窩囊丈夫,嶽朗星自覺自己地位更像個童養媳……啊不,保姆,專門負責後勤保障以及帶孩子這類瑣碎事宜,尤其是帶孩子這項,幾乎成為了他日常工作的大頭。

比方說現在,他幾乎已經可以猜到對方的下一句話——

“小律呢?”謝昭回問。

嶽朗星幾乎能想象對方問這話時蹙起的眉頭,仿佛他做了什麼難以諒解的壞事兒似的。

看吧,果然不出他所料,雖說身上同時流着三座墟的血脈,嶽朗星常常為此自嘲為“三姓家奴”,但他好歹也是姓嶽的,用不着起卦,這點兒未蔔先知的能力還是得有的,蔔算一事怎麼說也是嶽墟絕學,怎麼能讓謝墟人搶了這個風頭呢?

“我給小律報了個少年宮的滑闆體驗班,他還挺感興趣的,六點才下課,我正等着過會兒去接他呢。”

正如在牌桌上難遇敵手一樣,嶽朗星絲毫不懼,見招拆招,真話假話混着一起說,“怎麼樣,濠港情況還順利嗎?”

輕巧地把話題帶了過去,他順手又打出個二筒,感覺勝利在望。

奈何謝昭回絲毫不受迷惑,并不接招,隻接着問:“你在做什麼?那邊太吵了。”

不愧是他的頂頭老大,相當敏銳,嶽朗星在心底認了輸,也不再多掙紮,坦白投誠道:“少年宮邊上的茶館,打麻将呢,好不容易出來放風一趟,體驗體驗生活嘛。”

一位這兩天新結識的麻友沖他好奇地擠眉弄眼:“媳婦兒啊?”

“老闆呢”,嶽朗星朝對方比了個嘴形,跟着又對電話那頭開始了誠懇發言:“老大您多擔待點兒啊,雖然我現在确實在娛樂,正事還是有好好幹的。”

如他所料,坦白從寬,謝昭回八成本來也沒有跟他計較的意思,頓了一會兒才回答道:“事情已經結束了。穗城那邊,怎麼樣了?”

“這效率也太高了,不愧是老大,真了不起!”

嶽朗星嘴上麻利地溜須拍馬,手上卻也沒閑着,利索地摸牌看牌,眼睛登時就是一亮。

“再給我五分鐘啊老大,我馬上就胡……不是,馬上就給你彙報近況,這邊太吵,過會兒我找個安靜地方打回來。”

挂完電話,又是兩三圈摸牌的功夫,嶽朗星一臉喜氣地把牌一推:“胡了,清一色!”

一桌麻友紛紛歎服于他的手氣掏起了腰包,不多,都是些小錢,這家茶館緊挨着少年宮,客人盡是些上了年紀的大叔大媽,退了休來帶孩子的,嶽朗星一個三十不到樣貌俊逸的好漢,混在其中可謂是分外顯眼。

來這裡沒幾天,他就跟八成的常客混了個臉熟,早先還有人說要給他介紹相親,後來看他帶了個孩子,頓時就嘴巴一緊,不再提了。

嶽朗星倒不覺得相親有什麼,五墟裡沒這種風俗,他自己還頗想體驗一把,奈何人家沒了這個意思,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頗為遺憾,順手就把“相親”一項添在了自己的人生體驗清單上。

掏完了錢,有人八卦心起,順口問起了剛才那通電話。

“嗨,别說了,剛老闆來消息呢,”嶽朗星當即表演起變臉戲法,挂上一副頗為沉痛的表情,匆匆整理起自己的錢包,“我得去替老闆接孩子了,這回怪我,說好的打到七點,咱們下回再約,我請客,絕對我請客,各位别跟我客氣啊。”

大叔大媽們紛紛表示起譴責并試圖挽留:“這什麼破老闆,大周末的還不給人清淨,小嶽快炒了他,麻将打得這麼好,愁什麼找不到好工作啊——”

還有附和他替他說情的:“我家阿女也是,周末也得随時準備上工,現在的年輕人可太不容易了,就讓小嶽先回去吧。”

一群六十來歲精神旺盛的老頭老太七嘴八舌地聊了起來,談及自家兒女時,言語間都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意味,也顧不上再去挽留他了。

趁亂突破了麻将桌上封鎖的防線,嶽朗星神清氣爽地出了茶館門。

麻将桌這類地方就好比酒局,認識的人湊了一桌,哪怕真有急事也得勸着你多留個幾盤,然而他這廂略施話術,便輕而易舉地脫了身。

仿佛造物主的某種精心設計,嶽朗星此人不比他的頂頭老闆,在人情世故裡過得可謂是如魚得水。

時近六點,穗城已經有了日薄西山的苗頭,嶽朗星走在茶館外的街上,挑了個僻靜的陰涼處,摸出手機,給謝昭回撥了過去。

手機響了兩聲,對方很快接起電話,并未談及剛才的事故,是就事論事的語調。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嶽朗星不得不承認,比起他有所耳聞的某幾位,謝昭回的确是相當不錯的一任上司了。

不但沒有随便砍人的癖好,也不會擺個誰都欠他八百萬的臭臉,還會時不時給他點兒離墟放風的機會,總的來說,嶽朗星還是十分滿意自己工作量的。

就是總讓他帶孩子這點,讓嶽朗星時不時就想提個意見,甚至險些為此懷疑起了自己的命數。

要不是嶽墟有着“蔔算者不自蔔”和“事蔔人不蔔”的誡言,他還當真想算算自己的未來如何,難道注定就是個帶小孩兒的命了?

然而謝律六歲就沒爹又沒了娘,自記事起就寡言少語,簡直像個翻版的幼年謝昭回,身為對方的便宜舅舅,嶽朗星又覺得自己好歹也得擔負起責任,不能讓對方就這麼苦兮兮地長大成人了。

電話裡,他把這兩日的情報給謝昭回簡單彙報了一番。

蔺和是昨天上午走的,沈焉似乎大清早就沒了影兒,雖然不知道中間幹了些什麼,不過現在人已經在濠港了,不足為慮。

另外還剩下個姓周的小鬼,不知道該說這兩位心大呢還是什麼,把這麼個香馍馍直接丢在了穗城,嶽朗星感慨,不知道很多人都盯着那家酒吧,虎視眈眈嗎?

電話那頭,謝昭回卻是說:“他是有意這麼做的。”

“魚餌?”嶽朗星努力揣摩着聖意。

“不止如此。這還是……試探。”謝昭回又說。

嶽朗星閉嘴了,并不打算去摻合這兩人間的啞謎。

有眼力見的下屬都知道,不要在老大語焉不詳時追根問底。何況對方話中談及的那人,還是七年前那起尚未定論的懸案的最大疑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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