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這個時代的曆法和上輩的不太一樣,印象裡還微熱的十月中旬,在這個時代已是要入冬的感覺。
雲瓊他們,包括孟安姗在内的一衆武官站在那裡,鐵打的似的,還穿着夏日輕薄的單衣。
而白若松呢,盡管已經在長袍外頭加了一件褙子,站在甲闆上被江風一吹,還是冷得直哆嗦。
習武真好,夏不熱冬不冷的。
白若松遺憾地歎息一聲,攏了衣襟,随着人流一塊下了船,踏上了遂州萊東縣的土地。
遂州靠海,中間又穿過一條玉江,是真正的富庶之地,連碼頭上的工人瞧着都比别的地方強壯一點。
要知道就算成天幹苦力,吃得沒有油水,也很難形成這樣好的肌肉。
白若松上輩子見不到這麼多強壯的女人,路過的時候隻偷偷多瞄了兩眼,雲瓊便不動聲色地往前跨一步,擋住了她的視線。
一開始白若松還沒察覺到雲瓊這刻意的小動作,身子往旁邊探還想再看,卻被他大手摁住了後腦勺,硬生生将頭扭向了他。
白若松疑惑擡頭,看見雲瓊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揚,似乎在笑,但眼睛裡面卻沒有笑意。
他單手在身前,比了一個暗語。
[比我好看?]
白若松沒想到這男人,之前還看着不聲不響,似乎并不在意這些事情,如今一下子連女人的醋也吃起來了。
難道是因為在車上欺負了一下他,所以打開了某種奇特的開關?
白若松想了會,左右一看,發現懂暗語的欽元春和欽元冬兩兄妹沒有往這裡看,迅速回應了一個手勢。
[等我晚上看了後,比較一下。]
雲瓊放開手,不動聲色地别過頭去,耳後根卻紅了個徹底。
白若松内心十分得意。
嘿,小樣,還想調戲我,我在互聯網上什麼沒見過,你一個古人拿什麼和我比?
紅樓地處遂州的萊東縣,而萊東縣又剛好就是玉江與常海的交接地,碼頭格外熱鬧。
衆人尋了一家酒樓住下後,除了太過顯眼的雲瓊和欽元冬,其他人都四散出去打探消息,最後又在酒樓易甯的房間彙合,互相分享消息。
易甯剛想說什麼,又閉了嘴,轉向白若松:“你先來說說。”
來了來了,易老師的“請白若松同學來回答一下問題”開始了。
白若松覺着有些冷,攏了袖子坐在那裡,想了一會道:“我去集市看了一圈,發現有超過一半的鋪子,都是歸屬荟商的。”
孟安姗:“荟商是大桓最大的商會,有一半兒的鋪子歸屬荟商,也很正常吧。”
“在别的地方當然正常,但是在這裡,在遂州萊東,不正常。”白若松慢悠悠道,“荟商與漕運到如今都平分大桓的生意,分不出個勝負,是因為漕運靠水,為水上蛟龍,而荟商靠道,是山中猛虎。二者都有自己的優劣,互相無法侵占對方的領域。”
她解釋到這裡,孟安姗便有些回過味來了。
“所以說,在這樣一個靠海又靠江的地方,荟商不應該能與漕運平分?”
“不是平分,是荟商占優。”白若松解釋道,“因為在另一半不是荟商的鋪子裡,還有較少的不屬于雙方的個體鋪子,所以漕運的鋪子隻占三分之一,被荟商穩穩壓制。”
說罷,白若松去觑易甯,見易甯臉色緩和,明顯是滿意她說的話,偷偷松了口氣。
易甯接口道:“我花了點銀子,以‘對紅樓慕名而來的人士’的身份,去與碼頭上的工人說了幾句話,得知紅樓與漕運并無關系。”
衆人臉上皆有些又是驚訝,又是了然的複雜神色。
“所以其實,紅樓這個銷金窟,是控制在荟商手底下的。”孟安姗說罷,她突然轉頭看向白若松。
桌邊的崔道娘和易甯也一起随着她的視線看向白若松,剩下的人則一頭霧水。
“你帶了嗎?”孟安姗小聲問。
“我帶了。”白若松點頭,随即緩緩從懷中掏出了被絹布包裹着,卻仍顯得有棱有角的東西,輕輕放置在桌面上。
盡管她已經很輕地放下去了,絹布包裹着的東西仍然與桌面接觸,發出了響亮的“咔哒”一聲,足以見其中物品的分量。
“這是什麼東西?”欽元春終于忍不住問道。
白若松神秘一笑,兩根手指頭捏着,揭開了絹布,一枚金屬令牌就這樣靜靜躺在桌面上。
令牌是上平下尖的五棱形,表面呈現黃銅色,以端端正正的楷書刻了一個“荟”字。
白若松本以為她掏出這麼個厲害的玩意,會赢得其餘不明所以的人的贊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