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這輩子,不,是連上輩子,上上輩子,都沒遇到過這種木頭!
他憤怒地抹了一把臉上的脂粉,“啪”一下,居然在白若松已經染了一點胭脂的肩膀那一側,當場摁了個五指印。
白若松根本沒想到他會這麼做,都沒來得及做出躲避的動作,就被他一個巴掌拍得後退一步,捂着肩膀瞪圓了眼睛。
好家夥,這男人裝得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實際上力氣卻這麼大。
“哈!”千秋笑了一聲,昂這下巴睨着白若松,“現在不用怕蹭到了,反正都髒了。”
少年濃妝遮蓋下秀麗的臉少了矯揉造作,多了一絲生動,傲嬌得有些像路途年。
白若松看着,一下就生不起氣來了。
罷了,不過是個小少年,小小年紀在紅樓攬客已經很可憐了,倒也不用這麼計較。
“千秋又惹事了。”
“千秋又要被鐘爹爹罰了。”
“千秋再降級便隻能去下人房住了。”
“哦,我們可憐的小千秋~”
後頭男人們圍在一起假裝竊竊私語,實則聲音大到白若松都聽得清清楚楚,就像是想故意惹怒千秋。
他們一個個濃妝豔抹,乍看極為成熟,可等白若松定睛細看,卻發現都是一些剛及笄的小少年,正是活潑愛鬧的年紀。
千秋惱羞成怒,轉頭拔下頭上的钗,朝着那些人扔了過去,嘴裡道:“你們都去死啊!”
少年們呈鳥獸散,嘻嘻哈哈的聲音引來了樓裡的其他人。
有個年紀偏大,着一身低調绀青色短衫的男人橫眉而出,訓斥道:“客人跟前,嘻嘻哈哈像什麼樣子!”
少年們立刻像一隻隻鹌鹑一樣,埋低着頭不講話了,隻有千秋還氣呼呼地喘粗氣,不肯低頭。
“千秋。”男人嚴厲道,“向客人道歉。”
千秋瞪着男人,不肯開口。
白若松感覺有些尴尬,忙道:“不必了,我……”
“千秋!”男人完全沒管白若松,聲音一下大了起來,威脅道,“難道要我去告訴鐘爹爹嗎!”
白若松站在千秋身後,很明顯看到少年的脊背哆嗦了一下。
她不知道這個一再被提起的,所謂的“鐘爹爹”到底是誰,但是很顯然,在場的所有人都懼怕着這個“鐘爹爹”。
“你去告訴吧。”半晌,千秋才開口,聲音居然帶着一絲哭腔,“大不了就是裹了我的屍體,擡去亂葬崗!”
大約是在盛雪城的時候帶慣了孩子,白若松一聽見這少年犟嘴的話,就感覺一個頭兩個大。
她剛想開口解圍,門内突然先她一步,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阿翁莫要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行。”
那聲音含嬌細語,如嬌莺初啭,嘤然有聲,似一枚小鈎子,緊緊勾住了每個聽到的人的心。
除了白若松。
她的雞皮疙瘩一下又起來了。
男人蓮步輕移,施施然行至大門口,身子一歪,倚在了門框上,手中舉着一柄玉管,朱紅色的唇勾起柔媚的笑來。
“公子。”
“從竹公子。”
旁邊的男人們紛紛向他施禮。
适才離得遠,白若松看不清,如今這個距離,她驚訝地發現,這個“從竹公子”,居然真的在眉眼間有幾分像言筠。
“阿翁心善,将千秋交與我吧。”從竹道。
被稱作“阿翁”的男人面無表情道:“千秋頂撞客人,有損紅樓聲譽,是壞了規矩的。”
“阿翁便是懲罰了千秋,這聲譽也已然壞了。”從竹眼波流轉,撒嬌道,“不如交與我,我會好好伺候客人,必然教客人流連忘返,忘記之前的不快。”
白若松聽得頭皮發麻。
她很想拒絕,但是既怕拒絕了害小少年千秋被罰,又實在在意那個入了紅樓的小男孩。
無論如何,得先進去,至于進去之後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被稱作阿翁的男人猶豫半晌,又掃了一眼白若松,最終還是松口道:“罷了,今日之事,就當我沒看見。”
從竹歪着身子,懶洋洋福身:“多謝阿翁。”
阿翁瞥了他一眼,一轉身,自行入了樓去。
等他的身影看不見之後,幾位小公子才松了口氣,再度活潑起來。
從竹掀起眼皮子看千秋,斥道:“瞧你,哭什麼,臉都花了。”
千秋抹了一把臉,憋着不說話。
從竹直起身子,走上前去,先摸了摸千秋的頭,說了句:“快回去吧。”
随後才轉向白若松,盈盈一拜,道:“見過娘子。”
他看上去年紀比小少年們都大一些,一颦一笑都沒有那種嬌弱造作之感,仿佛媚骨天成,極具風情。
但凡換一個人,都抵不住他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