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景雖說是得了癔症,到底也是現任花魁,身價不可估量,一下沒了動靜,把平翁吓了個半死。
他手忙腳亂指揮着人,把破布娃娃一般的西景擡起來,仔細檢查了一下氣息,又隔着胸膛聽了聽心跳,方才輕咳一聲,道:“好像隻是暈過去了。”
平翁拽着手裡那塊金葉子,一點也不想還回去,小心翼翼問道:“就,強迫昏迷的公子也别有一番滋味,不知道客人感不感興趣?”
白若松被他這麼一問,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腮幫子都憋緊了。
一旁的羽新抖了一下,似乎是在忍笑。
她用盡了自己所有的自制力,這才緩緩吐出了這口氣,語氣平平道:“那試試吧。”
“快。”羽新一揮手,指揮道,“聽到了嗎,還不把人擡到我房間去!”
幾個光膀子的護衛收回奇異的目光,剛要把西景扛起來,平翁又補充了一句:“綁起來,别傷到客人!”
最後,五花大綁的西景是被護衛扛着,跟在羽新和白若松的屁股後頭準備上三層,經過二層到時候剛巧瞧見适才在門口攬客的那一群小少年。
千秋之前臉上的胭脂已經卸了下來,一邊打哈欠一邊扒拉自己滑下去的披帛。
看見白若松和羽新經過,他打到一半的哈欠都被吓了回去,猛地一阖嘴,還咬到了舌頭,疼得眼淚汪汪。
羽新就像個溫柔的大哥哥一樣和他打了個招呼,白若松這才認出這個素面朝天的男人是之前那個白粉敷面的千秋。
他果然和白若松想的一樣,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少年,臉頰兩側甚至還有未褪的嬰兒肥。
白若松一時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禽獸,才會對這樣的小少年下手。
等看見千秋因為看到後頭被扛着的西景,而逐漸變得鄙夷的眼神後,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刻在别人眼中也是一個禽獸。
她僵硬地扭過脖子,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到之際,居然還慶幸地想着,還好雲瓊不在,不然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還好青天白日的,紅樓的客人也不多。幾人再也沒有遇到其他什麼奇怪的人,順利上了三層,來到了羽新平日的房間。
羽新的房間和他闊綽的出手十分相配,奢華成風,羅漢床上擺着下到一半的白玉棋盤,外廳中央則伫立着一座半人高的青銅香爐。
白若松隻略略一掃,就感覺這全是楊卿君的品味。
光膀子的護衛将五花大綁的西景剛要往床上扔,就被羽新制止了。
他手臂揮開外廳羅漢床上頭的棋盤,略帶嫌棄道:“别把什麼烏七八糟的人都往我床上放,丢這裡來。”
西景是平翁帶出來的花魁,他這表面是在嫌棄西景,背地裡卻隐隐有諷刺平翁的意思。
可客人當前,平翁也不好發作,隻能站在門口生悶氣。
護衛是一點也不想摻和進兩方的掐架當中,将人往羅漢床上一扔,飛速撤退了。
待房間大門被完全阖上後,緊繃了一路的白若松終于放松下來,像一團爛泥一樣,攤在了圈椅上,長舒一口氣。
“客人這個姿勢,可真是放松。”羽新輕聲道。
大概是怕隔牆有耳,他沒有像之前一樣喚白若松為“大人”,但是說話的語氣明顯淡了下來,不再是“從竹公子”該有的模樣。
白若松仰頭看着房梁,伸長自己的兩條腿,随意道:“這叫葛優躺。”
羽新:“什麼悠?”
“葛優,就是一個光頭。”白若松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突然意識到自己和一個古人說這個有些奇怪,含糊應付道,“我家鄉那邊的說法,不用在意。”
這麼多年來,其實白若松接已經受了自己已經來到一個不同的時代的事實,很少說起上輩子的一些東西了。
可今日,大概是因為他鄉遇故知,她突然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情,居然還有閑心去和古人解釋葛優大爺是誰。
幸好羽新并不在意這些細節。
比起某個不認識的光頭,他顯然更在意躺在自己羅漢床上面的人。
“不知這個……”他瞥了一眼西景,“客人想怎麼處理?”
紅樓的打手也是專業的,将男人雙手向後,以一個難以反抗,卻又可以任人施為的姿勢,用牛筋反綁。
牛筋這種東西,就是越掙紮勒得越緊,适合特殊癖好的客人。
白若松頭疼地摁了摁眉心。
一個男人,一個從她上輩子的時代來的男人,對她來說并不是什麼好事,二人也不一定能聊得來。
其實之前她是有過猶豫的,甚至想,要不裝作沒看見吧。
但最後也不知道為何,還是出手把人救了下來。
“就先,放着呗。”白若松頓了頓,“等他醒了,我先問點事情,再做決定。”
羽新走到圓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提議道:“你把他贖了。”
白若松:“??你在開玩笑嗎?”
“我不是說了嗎,我要做花魁。而通常來說,以我的資曆是沒辦法在短時間内壓過當前花魁的。不過現在不是通常的時候,因為……”他的目光投向羅漢床上的男人,“因為如你所見,現任花魁現在隻是個得了癔症的瘋子。”
聽到男人是花魁,白若松還是有些驚訝的。
她沒有仔細觀察過這人的臉,但是此刻他衣衫不整,披頭散發,還赤着雙足,完全看不出半點“花魁”應該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