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我有沒有這個銀子給一個花魁贖身,就說我贖回去以後,該怎麼和懷……就是我的未婚夫婿解釋啊?”
羽新倒是有些驚訝地一挑眉:“客人來紅樓的時候,難道沒考慮過該怎麼和未婚夫婿解釋嗎?”
白若松被他噎得一時講不出話來,半晌才讪讪解釋道:“我這不是,看到一個小男孩進……”
說到這裡,她突然一下跳了起來,終于回憶起了自己進紅樓的目的。
“你們樓裡,是不是有一個小男孩,大約五六歲,正在換牙,卻生得十分矮小?”
羽新被她跳起來的動作吓得一哆嗦,手中茶盞的茶水都濺在了袖子上。
他放下茶盞,思忖着,一邊用帕子擦試着袖口,一邊道:“這個年紀的小童,樓裡也不止一兩個,都是做跑腿之類的雜活,連個像樣的名字也沒有。客人若是想,怕是一時無從找起。”
白若松聽了卻并不氣餒,繼續補充道:“你仔細想想,這個小童大概最近才挨了打,面上有大片淤青。穿着的衣服雖然髒兮兮的,卻是一種在日光下會泛着微微珍珠光澤的螺钿綢。”
“紅樓裡頭,哪個小童不是天天挨打,做不了什麼參考,不過要說衣服有微微的珍珠光澤……”羽新一頓,腦子裡倒是真想起點什麼來,道,“似乎是有這麼一個,就養在二層的朝顔公子房中。”
“這朝顔公子,可是個隴州來的年輕公子?”
羽新微微蹙眉,努力回憶道:“是個年輕公子,不過倒是聽不出是哪裡人士。”
白若松感覺自己都有些緊張了起來,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問道:“那換種說法,他可是近兩年,才從山匪那邊被略賣而來的公子?”
羽新也大概知道了白若松的意思,遺憾搖頭道:“這朝顔公子,在樓裡挂牌得有三四年了,約莫不是你想找的那個人。”
三四年了?
從踩踏案開始算起,就算忽略略賣來的路上的時間花費,進入紅樓也絕不會超過三年。
這麼說這個“朝顔公子”并不是崔道娘的弟弟?
一招想法落空,白若松又癱回了圈椅上,整個人都有氣無力道:“罷了,就知道不會這麼好找的。”
現在就隻能指望找機會一舉将紅樓查封以後,再一個一個慢慢找了。
不過現在知道楊卿君和柳叢鶴其實也對紅樓的幕後虎視眈眈的話,扳倒紅樓也許并不需要官府的幫忙。
畢竟廟堂辦案需要講究證據,但江湖卻不需要。
白若松忽然開口道:“我幫你把花魁贖出去,你便能爬上花魁的位置嗎?”
“唔……我或許辦不到。”羽新說着,見白若松瞪圓了眼睛,又輕笑着補充道,“不過我家公子可以。”
這麼說楊卿君到時候會出手?
白若松倒是不懷疑楊卿君的能力,隻是一想到,到時候他可能還會和易甯狹路相逢,就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覺。
不過如今,這也是穩妥中最迅速的一條路了。
“那我幫了你,有什麼好處?”白若松問。
顯然,楊卿君早就料到白若松會和他們合作,因而提前提點過羽新該怎麼回答,所以他此刻談起條件來,顯得十分遊刃有餘。
“紅樓幕後的人歸我們,而賬本名單之類的其他東西,歸你們。”
還有這種好事??
白若松一拍腦門,立刻道:“沒問題,成交!”
二人又絮絮叨叨商議了許多細節,待到烏金西墜,日暮四合之際,羽新才起身。
“紅樓的夜場要準備開始了,我得先去歇息會。”他小小打了個哈欠,面上帶着一些疲憊之色,“你等着人醒吧,注意點,别鬧出太大動靜。”
興許是怕自己被吵醒,總之羽新并沒有去内間休息,而是出門去了隔壁,徒留白若松一個人在這裡等男人從昏睡中醒過來。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以後,外頭的靡靡之音就格外明顯。
也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一陣,帶着凄苦之意的筝音,聽得無聊的白若松也昏昏欲睡。
正在她靠在桌邊,撐着下巴,半睡不睡之際,羅漢床那裡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白若松一個哆嗦,驚醒了過來,迅速轉頭望了過去。
那個名為,至少是曾經名為“西景”的男人已經醒來,正打着挺想要掙脫束縛,卻不小心撞到了羅漢床的靠手而疼得哆嗦。
他察覺到白若松醒了過來,立刻瞪圓了一雙丹鳳眼,眸光中中流露出某種既驚恐,又無助,還絕望的光芒來。
白若松頭皮發麻。
她站起身來,嘗試接近男人,可僅僅隻是剛剛往前跨了兩三布,男人就劇烈掙紮起來,甚至嘗試把頭往靠手上撞,大有今日為保清白,甘願一死的豪情壯志,把白若松吓得不輕。
“别别别。”她快速擺手,并且後退兩步,安撫道,“你别沖動,我不是變态!”
男人那個企圖撞死自己的動作做到一半,喘着粗氣瞧着白若松,全身緊繃并沒有放下一絲警惕。
白若松沒辦法,隻能攤牌。
“是這樣的。”她咽了口唾沫,竟有些近鄉情怯之感,沙啞着嗓子開口試探道,“奇變偶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