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四人方才知道章天錫進屋前特地囑咐的那句“不可聲張”是何深意。
不知是否是章天錫在裡頭設下了相隔陣,那道門内忽然就靜了,沒有聲音也沒有什麼可視的氣流波動。
乾坤盯着指間沾上的血迹,好久回不過來神。
直至有隻手拎了下他的肩衣,聲音冷冰冰地在他頭頂響起,“退後點,恐傷你。”
他緩緩擡起頭,眼淚脫眶,嘴巴嗫嚅着。
染珵漆瞧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手上也松了力。
他好聲好氣地循循善誘,“就是怕你聽着聲音不管不顧地沖進去,你師父才分心造了個陣,你要是再靠近這裡,他唯恐傷你再施個什麼,那可真要有事了。”
看他爬起來,染珵漆松了口氣,正倍感欣慰之時,左耳騷動,突然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扭頭一看,不遠處那一米多寬兩米高的竹門外烏泱泱地聚來一堆人。
他兩眼微眯起,徹底傻眼。
不過很快他的臉色便恢複正常,回頭順手撈了把起到半道愣住的乾坤,旁若無人地走回了小部隊。
染珵漆微微側身靠近瑄墨,煞有介事地冷冷調笑,“這個點,來蹭飯?”
如果說忽略掉這群人手裡拿着或木棒或短鐮刀等家夥事的話,瞧他們此時一動不動停在門半米之外,毫無進攻之勢,确實挺像那麼回事的。
瑄墨注意到人群中還有昨日聽聞的被請下窯的關老太,被一農婦攙扶着,雄赳赳地站在人群中央。
牛嬸讪讪地躲在衆女人身後,極力縮掩着身子,頭埋得極低。
看着這情狀,饒是傻子也猜到了大半。
自打章法師來後,他們一行人的注意力一直在那間小屋,壓根沒注意到午膳後,鄰後的那戶人家偷偷溜進了牛嬸家,半個時辰後又急匆匆地離去了。
牛嬸,一個在岩頭村完全沒有話語權的農婦,昨夜她家鬧邪叫隔壁的兩戶聽着,今日午後人又見章法師進了村,瞞無可瞞,衆人稍一嚴厲,她便全盤托出了。
駭人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在這一眼望得到頭的小村莊裡不胫而走甚至要不了半個時辰。
衆村民開個集會一合計,聚在這裡天也才剛剛暗下。
季塑抱臂站在一邊,面上冷靜自持,言調卻帶了稍許譏诮,他視線略過人群淡淡落在那隻露了半個後腦的牛嬸身上,“不合适吧嬸子,昨晚那中邪的閻叔闖進你家門,你吓得不輕,可是我們收留的你,你今日帶這麼些拿刀帶棒的人要闖我家門,是不是不太好啊?”
“人在哪?”
牛嬸還沒說話,人群裡已有人拎起了棒子,威懾性地舉至胸前,看樣子這幫人目的明确,并不想與他多扯。
他擡眼朝那根棒子的主人看去,發覺那人眼神撲閃,顧他左右,不多時手裡的棒子也拎不穩了。
季塑狐疑地扭頭看了看左右,見那二人一人氣定神閑地扶着小師父,一人正在轉她手裡那根白玉羊毫。
他不禁失笑。
敢情要不是這兩位“來曆不明”的仙都人氏,那群平日裡便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村人早就沖進來了。
瑄墨不知他笑甚,擡起筆問道,“可是要動手?”
季塑搖搖手指,示意按兵不動。
那頭的染珵漆安頓好乾坤,一應擡起了頭,說話倒是客氣,“諸位這副架勢,是要做什麼?”
人群中有人義憤填膺地喊,“自然是除了那禍害!”
“禍害?”季塑驚訝地拔高聲線,“哪有禍害?你說金寶那小孩?哇,你們這些……人孩子平日裡可一口一個地叫你們嬸子叔叔。”
“能一樣嗎!他現在變成了妖怪,是要吃人的,你不也被咬了一口嗎?還護着妖怪,怕不是腦子不好使?”
“……”
“說不過,你去。”
季塑突感口幹,轉身朝茶壺走去,順道推了一把側後方的染珵漆。
染珵漆被他推得一趔趄,站穩腳後也不惱,隻是擡眸靜靜盯了那幫人半晌,擡起手朝他們勾了勾,十分有效地吓得他們面色生疑往後推了好幾步。
因沒知會後方,引起踩踏,還混亂了陣。
人群中私語漸起,
“這下可咋辦,那幾個人冥頑不靈不知厲害守得這樣緊,看來是鐵了心要護着那小妖怪了。”
“怕甚?咱們人多,何況大師還在裡頭,他指定聽咱們的。”
“要是大師先聽了他們的呢?往年的驅妖流程不是這樣的呀,這避着大夥,估計不是好事。”
“那也有可能是那妖怪太厲害了嘛,大師要稍加壓制再燒。”
“俺覺得劉嬸說的有道理。”
“那咱們是進還是不進?”
“當然進了。”
“不成不成!你是沒瞧見那日在街上,那娘們用雷把趙萬賢那惡霸劈得吱哇亂叫,要是硬闖把她惹惱了,也劈俺們可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