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寫了什麼?”
“日本鬼子!”許念扶額,現在想想那天下午的場景,她依然頭皮發麻。
“哈哈哈哈哈……”喬一成簡直笑瘋了。
“人家老師說什麼也不讓他讀了,這還是文科。他那數學,那更是……我看完卷子,我都不好意思再求人家老師了。”
“您就給他領回家了?”
“那還能怎麼辦?那年輕男老師,一個大小夥子,一提到二強,眼淚汪汪的。得,他願意學廚師,那也行!我兒子那是技能點點到了别的領域,學習不好,又不代表人生就完了,隻能說是讀書這條路,他走不通,那我們就換一條路走。”
“您呀,心真大。”
“你别說,二強才學了不到半年,刀工練得不錯,也刻苦,咱家冬儲菜,都讓他用來切絲練手了,就是惹得三麗幾個吃了兩個月的蘿蔔土豆,一見二強回家,個個一副苦瓜臉。”
“那四美跟七七能樂意?”這倆小的,從小皮到大。
“二強帶着又是買糖果又是買面包的,他就那點兒工資,全孝敬那三個小崽子了。不過也有好處,隻要這小子在家,都不用我進廚房,一到飯點兒,跑的比誰都快,手藝相當不錯。晚上你弟回來了,讓他給你做幾個菜。”
“我還是想吃媽做的油渣蘿蔔絲餅。”喬一成眼神孺沐地望向許念,溫文地笑着,透着一股幹淨的書卷氣。
“行,媽去買點兒肉煉油渣。”
孩子這是想家了呀。
“我陪你一起。”
“我自己去就行。”
“我們一起。”
“那你可别後悔。”
菜市場。
“一成回來了!真是長成帥小夥了,談對象沒?我家婷婷和你是初中同學,你還記得不?她也還沒結婚呢,在紡織廠上班,我閨女,可是他們廠裡的一枝花!”
“呦,這就是你那大學生兒子,是在北京上大學啊?還是淑芳你有福氣,大學生還這麼孝順。”
“一成有對象沒?劉嬸給你介紹個?”
……
喬一成走在許念身旁,拎着東西,笑容僵硬在臉上,機械的和人打着招呼。
“呼!”走出菜市場,他長舒了一口氣。
“說了不讓你來,這下知道了吧。”
“這也太……吓人了。”
許念打量一眼喬一成,他穿着件白襯衣,袖子挽到手肘處,拎着東西的手腕處青筋凸起,黑褲子,半舊不新的黑皮鞋,腰背挺括,五官其實并不英俊,周身卻揚溢着一股獨特的斯文氣質。
“我兒子太優秀了,不怪招人稀罕。”許念戲谑道。
“媽,唯民在家嗎?”喬一成忙岔開這個話題。
“他暑假沒回家,找個報社單位實習,在裡面做編輯。”
齊唯民快要高考那個月,齊志強查出了胃癌晚期,撐到齊唯民成績下來,他就去世了。事情發生的很突然,沒有給大家任何準備,從查出病情到去世,前後不到三個月。
齊唯民是那一年的南京市文科狀元,他本來可以去到更好的大學,可他放心不下母親和弟弟妹妹,毅然選了離家近便的南京大學哲學系。
剛到家,喬一成就要出門,“我去看看唯民,找他聊聊天。”
“你等一下。”許念進屋把喬一成帶的特産拿出來一些,裝到一個籃子裡,又從屋子裡拿出三套衣服,“這身是給唯民的,你直接給他。剩下的給你二姨,衣服我做的大,讓她給小軍他們試試,要是長了,讓她自己收幾針。”
喬四美喜歡漂亮的面孔,看到模樣端正英武的男人,小臉會放出光來,說話的聲音也變得膩膩的。說到底,這丫頭就是看臉,外貌協會的。
喬七七還小的時候,她是一點兒也不耐煩,可等他張開了,那可真是一個漂亮的小家夥,無奈喬七七并不喜歡和她玩,喬四美也不耐煩哄小孩子。
喬四美常常盯着喬七七那張臉發呆,“我将來一定要找個漂亮人物結婚,不能比七七這張臉差。”
這是十六歲的小姑娘喬四美的至高理想。
許念一直以為她就是個愛幻想的小姑娘,直到接到老師請她去一趟學校的消息時,她才知道,她把喬四美想的簡單了,這丫頭敢想敢幹。
少女喬四美,早戀了!
老師面容闆得像一塊鐵闆,水都滲不進似的,許念意識到事情的嚴重,“那個就是跟喬四美走的很近的男生,已經留了兩級了。”
老師帶着許念來到窗邊,天氣陰沉沉的,高個子男生被罰站在升旗台下,遠遠的看不清臉,隻覺得皮膚挺白的。
很少有孩子罰站也站得那樣漂亮,他簡直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楊。
刹那間,許念在心裡已經替喬四美找了一個脫罪的借口,少年暮霭,雖然這借口上不得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