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話音被陡然響起的刺耳警報聲淹沒。
警報聲震耳欲聾,整座急診大樓都仿佛在這陣警報聲裡抖了三抖。
晏綏一愣,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向警報響起的地方:“誰按了警報?難道來病人了?我們……”
晏綏看向蘇婉,還未說完的話戛然而止,哽在了喉嚨裡。
身前的蘇婉身體背對着他,一動不動,腦袋卻詭異地往後扭過了接近一百八十度,歪垂着斜斜地挂在擰成麻花的脖子上。
她正臉面對着晏綏,泛着紅血絲的眼珠子睜得極大,嘴角緩緩吊起,咧出一個詭異又瘋狂的笑。
“于是啊,他精心設下一個陷阱,等着這位年輕醫生來代替他,讓他脫離苦海……”
鮮血滴滴答答地從“蘇婉”身上滲出、滑落,她的聲音逐漸扭曲降調,模糊成古怪的男音,臉上的皮肉也在不斷消融,化作一張猙獰的陌生男性面孔。
晏綏後退一步,瞪大眼睛打量它。
“蘇婉”血淋淋的手擡起,猛地朝着晏綏抓來。
晏綏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猛地後退撲在牆上,再一個滑步飛快地扭頭就跑。
“别跑啊,你去哪呢……”
在他身後,“蘇婉”逐漸融化重組,化成一個白大褂男人的樣貌。
陰冷的話音在身後如影随形,晏綏邁步朝着樓梯間狂奔。
突然,前方樓梯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随後晏綏就見蘇婉倉皇地從一樓沖了上來,焦急地扯着他的手臂低吼道:“你跑哪去了!快,趕緊躲到最近的安全艙去!”
晏綏被蘇婉拽着在走廊裡繼續狂奔。
眼看快要臨近二樓走廊上的特殊安全艙,蘇婉卻猛地急刹車,晏綏差點撞到她身上。
前方的安全艙門口,燈光黯淡,一個面色青白,穿着浸滿鮮血的白大褂的男人正站在門口,咧着那個古怪瘋狂的笑容,目光陰沉沉地盯着他們。
蘇婉臉色慘白,話都來不及說一句,就死命扯着晏綏轉身往回跑。
然而沒等他們跑多久,眼熟的男人再次出現在他們前方。
來回了好幾次,他們無論怎麼來回跑,都無法逃出這一片走廊空間。
最後還是晏綏受不了了,反方向用力一拉,将仿佛無頭蒼蠅般來回亂轉的蘇婉拉住,才終于停止了這考驗大腦平衡能力的轉圈。
蘇婉死死拽着依舊站得筆直的晏綏,不斷往後縮,哆哆嗦嗦的聲音像是快要哭出來了:“别,求求你徐醫生,放過我們吧,你……你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我,我們說不定可以幫你……”
“好疼啊,真的好疼。”
白大褂男人歎息般地說着,擡腳往他們這邊走來。
晏綏兩人同步往後退,隻見男人嘴角的笑容不斷擴大,幾乎裂到了耳後:“我疼了太久太久了……來替一替我吧。”
呢喃般的話音一落,眼前的男人突然像是崩潰倒塌的磚牆,全身血肉骨骼轟然崩解。
噴射的血液濺得到處都是,猩紅的血肉内髒以及白慘慘的骨骼在走廊上散了一地。
晏綏扭身躲得快,隻在手腕上和白大褂上濺上了些許血液碎肉,但晏綏身後的蘇婉卻躲閃不及,被兜頭淋了一身。
不僅如此,那蔓延一地的血液汩汩流動着,如有生命般地飛快朝着他們蔓延而來。
蘇婉發出一聲宛若悲鳴的慘叫,幾乎是被轉身就跑的晏綏拖帶着往前。
這次鬼打牆的效果似乎消失了,他們一路往前狂奔也沒再遇見那堆血肉,但身後粘稠鮮血湧動的聲音始終緊緊跟随,眼前的走廊也仿佛無窮無盡地往前延伸,一側是連綿不斷的寂靜門診室,另一側的走廊玻璃外是濃到化不開的黑。
本該存在的樓梯間和更遠處的特殊安全艙卻始終不見蹤影。
不多時,晏綏驟然感到手上一陣仿若皮肉裂開的尖銳疼痛,蘇婉再次慘叫起來:“不要,不要,我的臉,掉了,要碎掉了!”
晏綏低頭一看,就見抓住他手臂的護士雙眼睜得極大,臉上和身上的皮肉皲裂破開,一塊一塊掉了下來,唯留兩條血迹斑斑的白骨手掌還在死死拽着他的手臂。
而他被濺到血液的手腕上,也開始裂開血色的縫隙,不斷向手臂上蔓延。
鮮血随着可怖的紋路迸濺而出,依附在骨骼上的皮肉岌岌可危,像是随時會如碎裂的牆灰般崩裂掉落。
身後的血色湧流似乎越來越快,咕噜咕噜地逼近,亟待溶解吞噬一切血肉。
“快跑,快跑!要過來了!”
蘇婉尖叫着,可幾乎變成一具白骨的她站都站不起來,隻能無力蕩在地上,依靠一雙血迹斑斑的白骨手爪死死抓握住晏綏的手臂,企圖靠着晏綏躲過死亡的威脅。
“放手。”
冰冷的兩個字從頭落下,蘇婉恍惚了一瞬,直到晏綏開始用力掰開手臂上的白骨手掌,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蘇婉目眦欲裂,沒想到晏綏居然會在這種時候抛下她,“不,不要,不要丢下我!”
然而晏綏的力量比她預想的更大,白骨手臂像是破敗的棉絮般被他一把扯了下來,随手一抛。
“咵嚓”一聲,幾乎變成一具白骨的蘇婉無力地摔在走廊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我拼了命來救你,你怎麼可以丢下我?你忘恩負義,不得好死啊——”
白骨的手爪胡亂地扒着地闆,伸長手臂試圖夠晏綏。
晏綏活動着手腕後退一步,微微彎下腰。
他看向地上瞪着圓眼珠的白骨架子,眼睛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臉頰上的酒窩背着光若隐若現,和顔悅色地說:“你又不是蘇婉,我為什麼要帶你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