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鉗住怪物的腦袋,一手握着筆尖重重地抵在了怪物的咽喉處。
在這個瞬間,頭頂的燈光映出晏綏眼底的一絲清淺笑意,仿佛清透的琥珀,既純粹又無情。
隻要他從這個位置用力刺進去,喉管就會被他捅破,鮮血會從它的大動脈飙射出來,這怪物将會死得不能再死。
可就在這個瞬間,晏綏對上了怪物後仰看來的視線。
類人的面孔上滿是扭曲和狂亂,而在這些情緒之下,還有一絲極輕微的痛苦和祈求。
……祈求?
這極快交錯而過的對視,還有它脖子上僅剩一圈的破爛衣服領口,讓晏綏微微一怔。
急診室最高守則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
【急診科最高守則1:盡最大努力救治每一位患者。】
是了,他現在是個普普通通的急診科醫生,已經不是在副本世界裡求生的玩家了。
他恍然想着,無論它現在長得再恐怖,攻擊性再強,它也是人類。
和他一樣的人類。
晏綏改變主意了,他收回抵在怪物咽喉的筆尖,扭身一個過肩摔利落地将怪物摔在地上。
既然它身上出現了某種“病變”,并出現在了這裡,那麼對他這個醫生來說就是需要救治的“患者”。
怪物被摔得七暈八素,節肢鐮足胡亂揮舞扒拉着,試圖再次站起時被晏綏一手按住腦袋,屈膝狠狠地壓在地上。
晏綏用身體的重量壓制住拼命掙紮着怪物,按住怪物腦袋的手一用力,讓它的腦袋更偏開一點,露出後頸上一截一截仿佛外顯脊椎的蟲甲。
晏綏雙眼微凝,探手在它後頸上摸索了一下,找準位置後用筆尖抵着蟲甲的縫隙,穩準狠地紮進去。
怪物脊椎神經上的某個特殊節點被穿刺截斷,它頓時渾身一個抽搐,狂亂的蟲肢徒勞無功地揮舞幾下,終究隻能軟軟地垂落下來。
晏綏從這個被水筆紮得癱瘓在地的怪物身上起身,拍了拍手。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四個,抓了抓頭發,有些苦惱:“那個徐醫生什麼烏鴉嘴,一下就來四個。”
現在這四個人病歪歪地躺倒在地,三個意識不清一個全身癱瘓,還不是晏綏一個人苦哈哈地收拾爛攤子。
但還能怎麼辦呢?還能不救嗎?
二樓也設有手術室,晏綏任勞任怨地将倒地的四人搬上病床,推進手術室做準備。
但一個人顯然做不了手術,他隻能去找這棟大樓裡唯一的援兵。
和剛剛經曆一場混戰的二樓走廊相比,一樓簡直安靜得過分。
晏綏在急診大廳裡轉了轉,最後蹲在導診台後的特殊安全艙門前,曲指敲了敲門。
安全艙裡模糊地傳來哐啷一聲,又很快安靜下來。
看來蘇婉确實在裡面。
他開口問:“蘇婉護士,你還好嗎?”
安全艙内又是一陣沉默,片刻後才傳來一道模糊的女音:“……晏醫生?”
“是我,”晏綏說:“現在這裡有四個患者急需手術,你能不能……”
蘇婉緊繃到顫抖的聲音從安全艙裡傳出:“如果你真的還活着,就趕緊自己找個安全艙裡躲着,别給戰員們添麻煩……到第二天夜班結束就安全了。”
戰員?
晏綏想到二樓手術室外癱在移動病床上的四個人,難道指的是他們?
剛剛親身經曆了真假護士事件,晏綏理解她的恐懼。
但這也意味着,他這個經過幾年的副本生涯後,第一天來急診科上班的醫生,得一個人完成四場手術。
晏綏再次确認道:“你能不能幫忙?”
安全艙裡一片安靜,不再有任何回應。
晏綏無法,隻能獨自回二樓先給倒地三人組簡單處理,暫時穩定他們生命體征,然後他将那個幾乎快要變成大蟲子的怪物推進手術室。
久未使用的手術室内依舊纖塵不染,隻是透出一股難言的詭異和冷寂。
沒有護士和助手,更沒有麻醉醫師,他也無法搖人叫其他科室的醫生來,隻能獨自在有些陌生的手術室裡準備所有手術用品并完成手術。
晏綏無視那個一直“嘀”聲長鳴的手表,忙碌着迅速全身消毒并換好手術隔離服,帶上手套和口罩。
一接上監護儀,各種指标以恐怖又難以理解的數字跳動着。
晏綏皺眉看了片刻,确認這些亂七八糟的數值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自己摸索着來了。
在抽麻藥的時候,他頓了頓,瞥了眼被捆在手術台上,隻剩下腦袋和眼珠子可以動的怪物。
這種怪物全麻需要多少麻藥?
算了,按着感覺來吧。
頭頂的無影燈“啪”地亮起,晏綏舉着麻醉針,歪着頭看着手術台上怪物。
尖銳的警報聲和表盤上猩紅的光宛若死神冰冷的警告,告誡着妄圖挑戰祂權威的渺小人類。
蘇婉之前跟他科普過,這個手表樣式的“精神值波動檢測儀”如果表盤變紅,代表這個人已經認知扭曲理智全無,徹底陷入瘋狂。
這樣的人甚至連人類都算不上了,要盡可能遠離,等着專業人員去處理回收。
不過……他可是醫生啊。
晏綏口罩後的嘴角彎了彎,擡手按着怪物的軀體,麻醉針紮入蟲肢縫隙,一推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