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望握着晏綏的手收緊,沉聲說:“可以了,你已經做的很好。”
晏綏一反常态,扭着手腕試圖掙開:“我知道,你可以放手了嗎?”
裴野望更用力地握緊:“他已經死了,徹徹底底!”
“……”
晏綏停下了掙紮,擡起眼直視着裴野望。
他那雙剔透的琥珀色眼瞳微微彎起,在明亮的燈光下熠熠生輝,語氣認真:“就算是沒有搶救價值的人,醫生都不會輕易放棄他。”
沉默如凝滞的水銀般在對峙中蔓延,旁觀的蘇婉隻覺得心驚肉跳。
将一個隻剩下骨頭的人複活,再怎麼說也太……
晏綏那句話說得實在大義凜然,裴野望盯着晏綏看了許久,表情看不出信還是不信。
他隻是面無表情地放開了晏綏的手腕,低沉的聲音如醇厚辛辣的酒,輕緩地環繞在晏綏的耳邊:“行吧,那就……拜托晏醫生了。”
晏綏毫不在意他倆的怪異眼神,隻緊鑼密鼓地開始他的“手術”。
他将混在一起的手臂和腿骨倒在手術床上,按照四肢位置重新拼湊好,然後回頭在剖開的怪物血肉中挑挑揀揀。
旁觀的裴野望和蘇婉有些摸不着頭腦。
晏綏不是說所有骨頭都在這裡了嗎?他在找什麼?
蘇婉繼續在旁邊給他遞器械,就見他在血肉堆中探手抓住了什麼,接過手術刀劃拉了許久,拽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紅大腸。
他面不改色地抓着大腸,捏緊了從頭到尾擠一遍,将大腸内的血水和脂肪反複擠出來。
蘇婉一個寒顫,莫名幻視自家母親清洗豬大腸時的手法。
片刻後,他将捋幹淨的大腸豎直地擺放在手臂和腿骨的正中間。
然後他在兩人越發怪異的視線裡繼續在怪物身體裡掏啊掏,掏出兩個血淋淋的腎髒,分别斜斜地擺在腸子的兩側,腿骨上方。
更多看不懂的内髒擺法一一出現。
兩瓣肺擺在肩膀兩側,一截截小腸在胸口位置平行環繞擺放……
各種髒器以某種說不清的規律,怪異地擺放組合起來,其中透出的意韻詭異難言,讓人越發地不适。
看到晏綏最後擺出的“成品”,蘇婉隻覺頭皮發麻,看一眼都要神志混亂,嘔吐暈厥。
手術床上零散的骨頭和内髒居然被大腸構成的“脊柱”串聯起來,小腸作“肋骨”、肺作“肩胛骨”、腎髒作“骨盆”……甚至能隐約看出一個“人體骨架”。
裴野望抱臂,始終緊緊盯着晏綏一舉一動。
雖然眉頭擰着,但他始終不發一言,黑沉沉的眼裡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終于擺完這個奇怪的,缺了頭骨的“人體骨架”,晏綏将自己沾滿了血污的手套摘下,重新換了個新的橡膠手套。
他擡起頭,目光在裴野望和快退到牆邊的蘇婉身上掃視一圈,對上了裴野望黑沉的眼眸。
那雙眼裡冰冷的審視消散了許多,反而多出了些許淡淡的疑惑和不帶排斥的打量。
晏綏笑了笑,開口說:“麻煩裴大來幫個忙。”
裴野望邁步上前,高大的身形打下陰影,帶來無形的壓迫感,“要幹什麼?”
晏綏轉身打開被他帶進手術室的鐵罐,小心地從中捏出兩顆眼球。
裴野望微怔,“這是?”
晏綏:“‘001号患者’給出的挂号費,待會裴大需要扶好這兩顆眼珠,我沒說放手前絕對不能讓它們移動。”
聞言,裴野望低頭觀察手裡這兩顆眼珠,心裡的疑惑更重。
非要說這兩顆和其他那些灰朦眼珠的不同,就是它們看起來還保持着一定程度鮮活。
但也僅此而已,晏綏到底要做什麼?
晏綏指揮着裴野望雙手捏住眼珠定在頭部眼眶的位置後,回身從怪物那邊拿了最後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