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少年錯愕到空白的表情，林敏娜忍不住笑了起來，抱住腰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抹掉眼尾生理性溢出的淚水，“都說了，要好好學習。記得沒錯，你現在14歲，學生要有學生的亞子哦，遊裡君～”

紫紅色的少年眯了眯眼睛，雖然跟個氣悶的貓一樣幽幽地盯着林敏娜好久，恨不得在她身上開個洞。

林敏娜忍不住輕輕笑了下，“忘記和你說，我挺喜歡貓的。”

“隻要這樣就可以嗎，我真的、真的很強的，”他死死地盯着林敏娜不放，繼續說道：“你不是讨厭融合嗎，把他們都變成卡也可以哦。”

遊裡僅僅是坐在旁邊就是一朵美麗至極的花一樣誘人靠近，特别是當他眼裡倒映你一個人時，幾乎沒人能抵抗得住這股誘惑。

隻是這朵花是從黑泥裡長出來的。

林敏娜：“零王平時就是如此教你的嗎？”

“不是嗎？”遊裡無所謂地笑了起來，“教授說什麼隻要執行就好了啊，印卡不是約定俗成嗎？隻要妨礙者都消失了，不就得償所願了嗎？”

“隻要執行就好了？”女孩重複了句，她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撐着臉頰，她繼續道：“那你自己怎麼想的？”

“唔……”遊裡陷入了沉默。

消停不搞事時，少年身上那股子傲慢又高高在上氣息消減了不少，顯得平易近人。

起碼林敏娜現在覺得這張斂下睫羽僞裝成很乖巧的臉，和記憶中那張時刻看不起人把人當狗耍的究極颠佬對不上号了。

“我想成為最強的決鬥者，妨礙我的都消失了好了。”

林敏娜哦了一聲，“打赢對方不就好了，為什麼那麼熱衷将他人變成卡片？”

“隻要他們消失了，我不就是理所當然的最強嗎？”遊裡輕輕回道，眼眉彎彎，那些自帶的蠱惑人心妖氣傾瀉而出，與誘人入地獄的豔鬼别無二緻。

他的回答是那麼殘忍，可，某種意義上又堪稱孩童般的天真無邪。

“遊戲王是兩個人的遊戲，”林敏娜一針見血指出其中的謬論，“人都死光了，你找誰決鬥啊。”

“更别提衣食住行了，難道到時候，你可以強到無視吃喝拉撒？”

這幾句話似乎讓他覺得很新奇，遊裡罕見的露出思索的表情。

“所以，”林敏娜拍了下書本，看着遊裡，認真說道：“好好看完這些吧，乖乖聽話，我可以考慮每個星期和你決鬥一回。”

“唔，這點上倒是和教授一模一樣嗳，他也是這麼和我說的呢。”

遊裡含笑端詳了林敏娜好幾秒，說出來的話卻讓女孩如鲠在喉。

唯獨不想被說像光頭啊。

“怎麼了，我說錯了嗎？”遊裡把目光放在女孩臉上仿佛隻是在觀賞她郁悶又嫌惡的模樣，少年的眼瞳倒映着女孩的身影，帶着笑意倨傲道：“你不是也希望我乖乖聽你的話嗎？”

林敏娜：“……”

“嗯，不管結果如何，我确實在PUA你。”

“PUA？”

“就是這個意思。”她翻出自己的決鬥盤連上網絡，點了幾下打開個網絡頁面，平舉到遊裡眼前。

PUA，即Pick-Up-Artist的縮寫，指的是通過言語否定、精神打擊、情感勒索等手段對他人進行精神控制的行為，其目的是為了滿足個人的私欲。

a5的大家，無一例外或多或少都被PUA過，最典型的例子有一個就在她面前，還有一個就是小番茄了。

“你希望我成為一個好學生，一個值得你信任的好孩子？”

“不，”林敏娜搖了搖頭，烏黑的發絲順着肩頭滑落，她語氣平靜說道：“不需要。”

“我從不認為你需要改變。”

“遊裡，你知道嗎？”

“比起好人流露的自私，人總是更容易接納壞人心血來潮的慈悲，好人做一件壞事就讓人厭恨，而惡貫滿盈的人隻要表達出悔改之意，人們就會熱烈歡迎。

人總是喜歡用自己的高期待，去給一種人綁架一個非人性的高标準，同時又用不帶任何期望的心态，去給另一種人設置一個低到塵埃裡的及格線。

哪怕自己心裡很清楚，前一種人更善良，就算幫不了自己他們也不會害人，但還是會不由自主被後一種人身上，那罕見的虛假的溫良星光吸引。因為，這就是人性啊，有些好就是讓人不屑一顧，有些壞就是對人蠱惑緻命。”

她的嗓音遙遠而平和，眼睛似琉璃般剔透，不帶絲毫情感。

“人就是這麼賤骨頭。”

“我讓你學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成為好孩子、成為好人，亦或是英雄。”

“我希望，你學會如何在人群中活下去。”

遊裡的意識蓦地空白了。

他呆呆地看着林敏娜，像是忽然失去了舌頭，說不出任何詞句。

不等他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再度說些什麼，他就聽到了女孩說。

林敏娜神色平靜：“再怎麼樣，在我心中，你還沒到十惡不赦的地步。”

遊裡愣怔的看着她。

似乎一時沒反應過來。

林敏娜便輕描淡寫的繼續道：“曆史的教訓告訴我們，人類不會從曆史的經驗中吸取任何教訓，所以人類愚蠢、傲慢、荒謬又狹隘。——你看看零王得到了力量後又做什麼呢？當然是被這股力量帶來的權柄所操控，人類會放大心中的欲望，肆意妄為的毀滅别人，自然也毀滅自己擁有的一切。”

他的想法沒錯，但方法錯了，全世界都要陪他一起完蛋。

就像往往毀滅世界，把世界變成地獄的都是那些最純真最美好的願望。

這番話幾乎将零王、将人類貶低到了一無是處的地步。

遊裡呼吸凝滞，瞪圓了眼睛緊盯着林敏娜，仿佛看到了端坐雲端之上審視人類的神明。

“人類就是這種很複雜的生物。殘忍、狡猾、自私、無情、貪婪……真要把這個世界剝開來看，全是絕望，但同時，人類也有美好的一面，家庭親情，理想，關愛，幸福，和平……”

“你不能總低頭看着影子，為什麼不擡頭看看太陽呢？”

“你之前的所作所為，是無法融入人類這個群體的。戰敗不是奪走他人性命的理由，這是不可饒恕之事。”

抛去将人印成卡，遊裡已經是這四個次元裡比較正常的了，不就是不在意人命奉行弱肉強食的混沌惡樂子人牌佬，這有什麼問題嗎？完全沒有！

對比那些出生，遊裡簡直是光芒四射的天使啊！

哪怕結局，榊遊矢利用紮克的力量恢複了四個次元，但那些傷害、那些痛苦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嗎？

怎麼可能！犯下此等罪孽也想被輕輕揭過，想都不要想！

“喜歡決鬥，喜歡他人的絕望崩潰等等，這些在不涉及性命的前提下，是可以被人類接受的，明白嗎，遊裡？”

“血腥暴力帶來的刺激，也深受這個世界人類的喜歡啊。”

說到最後，女孩露出個異常複雜的眼神，她輕輕勾了下唇角，比起笑更像是哭泣般的表情。

“我幹過那麼多壞事，也無所謂嗎？”遊裡露出個甜美的笑臉，眼底帶着好奇和其他更深層次的情緒，靜靜的、放肆地看着林敏娜。

林敏娜單手輕輕撫在自己心口，“解剖學上，人類的心髒位于左側胸腔内。”

“你看，生理上心髒都是偏，那我偏心你不是很正常嗎？”

“……！”

“你做了許多錯事，不應原諒，不該拯救，可這就是我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