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幅幅鮮活而青春的面龐，卻有可能在這次行動中全軍覆沒，這讓他的心情不能不沉重。

可他的沉重又能阻止什麼呢？美利堅唇邊勾起一抹嘲諷似的弧度，他什麼也改變不了。飛機起航，一路沉默。

美利堅看着窗外的喜馬拉雅山脈，很漂亮，有積雪，在山頂上像融化了的冰淇淋，看上去很甜。

可它也是一個冰冷而美麗的墳墓，埋葬着華美兩國無數人民的殘骸。

美利堅一時出了神，可他習慣了一心二用，所以他駕駛的飛機倒是還平穩地飛行在高空中。

美利個一定是屬于最不容易墜機的那一批人，但那要建立在高空中，隻有他一個人的情況下。

他看見自己子民駕駛的飛機一批又一批地下墜，美利堅沉默着，他救不下任何人……直到高空中隻剩下他的飛機。

美利堅隻感覺腦袋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的手什麼時候離開了駕駛台。反應過來自己所駕駛的飛機在急速下墜後，美利堅的第一反應卻是打開艙門，任由自己的身體在外面高空中下墜。

冷風獵獵作響，将他的帽子吹落，發絲吹亂，美利堅仰頭看着天空，很漂亮，澄澈，沒有一點雜質的藍色。

他們……臨死前，看見的也是這樣的景色嗎？

“美利堅……美利堅！”

有誰在叫他的名字？

太遠了……聽不清楚，美利堅有些費力地看向聲源。

起初什麼都沒有，然後逐漸有一個小黑點，放大，再放大，美利堅看清楚了，是華。

美利堅瞳孔驟然緊縮，華為什麼會在這？！還有華的速度怎麼會比下墜了一段時間的他還快？？？

這不符合伽利略做的實驗诶，美利堅瞪大了眼睛。

等等，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美利堅拼命朝華揮手，他打心眼裡不想讓華死在這裡。

不行，來不及。華深吸一口氣，他原本黑色的長發驟然變短，頭頂上似乎冒出了什麼金色的東西，與此同時的是他的速度也陡然上升。

美利堅眨巴眨巴眼睛，那是什麼？角？好像在哪裡見過……美利堅腦海裡閃過神話本裡的插圖，那是……龍角？

有龍角怎麼了？！有也不能這麼跳下來啊！這個高度耶稣來了都得死！

真是瘋了！華摟過美利堅的腰時美利堅似乎還瞪了他一眼，隻不過礙于張嘴就漏風，美利堅才不能馬上指責他。

雙方位置調換，美利堅大驚，他拼命掙紮，華卻紋絲不動，隻是穩穩地摟緊了美利堅。

這樣下去一定是華先着地，不過那也沒什麼區别……先死和後死而已，而且還是粉身碎骨的死法，美利堅撇了撇嘴，估計還挺疼的。

華這和送死有什麼區别？他明明上次才和華說過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居然敢不聽他說話。

美利堅氣不過又實在掙脫不開，隻能自暴自棄般地放棄掙紮，轉而擡手掐住了華的臉，力度還不輕。

華這時候想制止也制止不了，實在騰不開手，不過他也沒想制止美利堅就是了。

華的神情很凝重，甚至有些許嚴厲，美利堅還從他黑色的眼眸中看見了緊張和幾分不自在。

可……他明明不怕疼的。美利堅不由得放下手，那……華在怕什麼呢？

還沒等美利堅思索出個所以然出來，美利堅就感覺有什麼既柔軟又堅硬的東西纏上了他的腰。

美利堅身體僵住了，他滿臉不可思議，震驚地盯着華的眼睛，華卻很不自在地回避了他。

也許是華現在已經沒有精力掩飾自己的情緒了，也許是華現在不想掩飾，總之美利堅能把華的緊張和擔憂看得很清楚。

柔軟的，像繩子一樣的物體輕輕地纏着他的腰身，大概是怕上面的倒刺和鱗片刺傷少年嬌嫩的肌膚。

尾，尾巴？！美利堅腦袋宕機了，為，為什麼華會有尾巴？

這些事隻發生在短短瞬息内，此時他們離地面不過十米之距，美利堅甚至能感覺到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可那條軟軟的尾巴忽然擡起，将美利堅給舉了起來，原本的下墜被硬生生地中止，随即尾巴忽然變長，将他整個人都纏了起來，尤其是遮住了他的眼睛。美利堅呆住了。

“華——！”他是得救了，可華卻是實打實的從萬裡高空上掉下來的，美利堅脫口而出。

美利堅嗅到了鮮血的味道，他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着，除了粉身碎骨以外，從這麼高的高度掉下來不會有第二個結局。

他知道華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那麼狼狽的模樣，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大片大片的血迹和各種人體組織，至少不能讓美利堅眼睜睜看着。

尾巴纏着少年的腰身将他慢慢地放了下來，直到少年徹底站穩才收了力度，可是依然遮住了美利堅的眼睛。

不……不對，美利堅是不知道為什麼華會長出角和尾巴，但至少他知道，如果主人死了，這些尾巴不應該還存在。

可這不可能的……沒有任何一個人類能從這麼高墜落下來，承受了所有沖擊力還能活着。

遮住了他眼睛的尾巴慢慢消失，光線一時間有些刺眼，但美利堅顧不上那麼多，他隻是馬上看向了華站的方位。

青年的面色蒼白，身上的衣服沾滿了鮮血和灰塵，但除此以外竟然毫發無損……

“你……”美利堅匆匆忙忙地跑了過去，都不敢碰他，生怕碰疼了他，隻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還圍着華轉了兩圈。

極端的擔憂過後就是莫名的惱怒，美利堅忍不住開口:“你幹什麼？你跳下來幹什麼？你瘋了？！你想死是不是？？？”這是真的把他吓壞了。

他能接受自己去死，但是他不能接受有人為了挽救自己的命而喪生。

“那你又在幹什麼呢？美利堅？不是你告訴過我要尊重生命的嗎？”華輕輕地歎了口氣，“你在尋死，你有心結。”

“那又關你什麼事？！你怎麼能這麼不管不顧的跳下來？？？”美利堅怒道。

“美利堅，你看清楚了，這是駝峰航線，你說這關不關我的事？我有沒有資格跳下來？”華語氣稍冷，美利堅被他給吓壞了，他又何嘗不是被美利堅尋死的行為給吓壞了。

“……”美利堅看着他。

華沉默了五秒，有些不确定地開口，“我，我剛才對你太兇了嗎？抱歉，我……”

美利堅卻搖着頭，“你現在身上還有傷口嗎？”

華一時間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反應了片刻後還是誠實地搖了搖頭，他身上确實已經沒有傷口了，隻是衣服看上去吓人了點。

美利堅下一秒就撲進了他的懷裡，“還好你沒事……”美利堅的聲音略微顫抖着。

華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将手搭在了美利堅的後背上，輕柔地順着他的背，“嗯，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