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把你知道的告訴我,仙魔大戰我不了解。”張俊人毫不在意地擺手,突然又換成一幅提防神色,“你不會是故意與他們設圈套诳我來的吧?”
令狐荀啞然失笑,無奈中還有一絲不被信任的傷感:“你若不信我,倒不如就此算了,我不說反而是好事。”說着就要起身離去,卻被他一把拉住袖子。
“别介,你說,我聽,死馬當活馬醫總好過在這裡坐以待斃。”
在令狐荀的講解下,前世的仙魔之戰猶如一幅驚心動魄的畫卷被徐徐打開。
當年,沒有屠魔大會。星晖仙君死後,路線圖一到手,趁着衆人同仇敵忾,令狐荀就率衆圍攻了雙極教。除了他自己率領的仙盟主力正面直沖攻教以外,其他各仙門均有出人出力,兵分數路,在雙極教魔修們可能逃出的路途上埋伏。
那時宿靈繼任成為雙極教教主。
因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并沒有時間組織疏散逃逸。整個雙極教絕大部分教衆被圍堵在安都峽,被困得動彈不得。
更糟糕的是,他們之中出現了内奸。
内奸趁其不備,偷偷打開雙極教西面一處側門,導緻大量仙修湧入。
也是這時,湧入的仙修們驚駭地發覺教内竟然一派死寂,滿地屍首,到處血流成河,烏鴉亂飛。卻全都是雙極教自己的人。他們很快又發現,但凡觸碰到那些屍血的人都走不了了。
他們漸漸動彈不得,然後開始失去意識,亂揮亂砍,直到把自己殺死才算結束。
哪怕隻是鞋底沾到一點都不行。
這裡漸漸變成了一個如蛛網般可怖的捕獵場。
一隊隊的人進去,然後全部消失杳無音訊,直到終于有高階仙修破了禁制,禦劍飛到半空之中,看到那些垂死掙紮的人。才意識到當中古怪。
而渾身浴血、披頭散發的宿靈獨自坐在殒日塔的祭壇中央,癫狂大笑着,用血雲寨最終極的禁術,巨型血祭陣招待了他們。與數不勝數的仙修們同歸于盡。
張俊人聽到此處,感覺渾身血液都要凍住,木然道:“所以,你用什麼法子,破了他的巨型血祭陣?”
令狐荀搖頭:“我沒有破。他曾指名叫我前去,與他當面交談,但我并未中計,而是帶大家躲起來,耐心等待。等到他撐不住之時,也就是十三天後,釋放全力而死。那裡成了一片異常可怖的煉獄之地。我便着人放一把火燒了。”
良久,張俊人才輕輕一點頭。
由此,他終于明白宿靈先前說的那些話的用意。
率先殺掉那些教衆的人不是仙修們,反而是宿靈。
歸根結底,症結還是出在宿靈身上。
所以,好端端的,事情為何還是會走到不可收場的這一步呢?
他心裡隐隐有根刺紮得很疼。
若前世,宿靈身為教主,是因為絕望而做出此等瘋狂之舉,那麼今生又是為什麼呢?
一個過去明明十分冷酷無情的人,怎麼會突然之間,就變成了舍生忘死的大情種?
僅僅因為他們相處過的那些時光?難道是因為他相較于鬼風邪主更具魅力嗎?
這件事的邏輯在張俊人這裡說不通,至少,以已度人,他自己不是這樣的人。
“内奸是西冥使?”他又問。
這回輪到令狐荀驚訝:“你怎麼知道?”
“西面側門,先沖進去的是文始派的人,危嶼青的弟子們罷?”
“你……你都知道了?危嶼青好大喜功,對我年紀尚輕便繼任仙尊之位頗有微詞,為了證明自己,率先命弟子們進入教中。”令狐荀道,“他自己也險些送了命,被幾個親傳弟子拼着性命救出。不過後來他似乎也受那血祭陣影響,變得瘋癫不堪。經常說些亂七八糟的胡話,将人認錯,連掌門都當不成了。”
這下一切全都明了。
張俊人雙手抱頭,深深、深深地歎了口氣:“你覺得,宿靈這一次還會這樣做麼?”
令狐荀看在眼中,不免覺得心疼,但又不知該說些什麼,隻好低聲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這些或許就是他的命數,我隻想告訴你,有你沒你,他都是這樣一個人。他過去會做的事情,現在可能依舊會做。”
“不一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張俊人一臉掙紮,絕望搖頭,“他不會這樣的,他答應過我,他不會騙我的。”
這之後,他再也無心與令狐荀說更多,将他趕走。自己則縮在床榻邊的角落裡,雙臂擱在膝頭,靜靜待了好一陣。
直到夜色上來,廂房中黑得連陳設邊界都模糊,他才從雕塑的狀态中慢慢清醒,掏出十世鏡來。
“九節狼,你出來,咱倆唠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