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從修者的惡意中脫身需要多麼強大的毅力?可知要一個怎樣的人,才能從萬般罪惡中,保持那一顆純善的心?”
玉清不知曉,他甚至未曾聽說過惡意一詞。
他……終是被保護得太好了,修真界的諸位,都被保護得太好了……
“不可能……怎麼可能?”
雪明夜閉關是為了拯救他們,而他,卻在一次次誤會中将雪明夜拉進沼澤,不可掙脫。
“不可能!”玉清幾乎是紅着眼吼了出來,他再無以往君子風度,此刻眼紅得像是呲牙的野獸。
他明明……他明明那般冷漠,甚至在得知葉如風死訊時都未曾有過一絲情感波動。
道墟眼神憐憫,“若是不信,那你便同我去看看。”
“看看雪明夜這千百年,又是如何過來的。”
兩人面前畫面轉換,忽然之間到了一個格外黑暗的地方,玉清極為熟悉雪遙殿殿一草一木,幾乎是瞬間,他便認出這是雪明夜常閉關的山洞,在山洞的角落,有着些許的聲音。
玉清望去,悲怆到極緻,竟覺得自己的心碎了。
雪明夜早無他平日所見的一塵不染,那白袍被血色浸透,雪明夜雙眼無神,腦中被無數幻境左右。
“師兄……”雪明夜聲線微弱,卻落進了玉清耳中。
他倉惶地跑到雪明夜身邊,“阿雪……阿雪,你醒醒。”
雪明夜并未如他所言,他纖長睫毛微微合,嘴裡隻是念叨,“玉清……葉如風,葉如風……”
他落下淚來,微微呢喃“師兄……我好疼……好疼啊”
“你可曾知曉他所經曆的是什麼?”
“每一次的閉關,都像有一把頓刀從胸口緩慢穿過,原本信任的人,幻化出無數張熟悉的面孔,你的,葉如風的,他所熟知的千千萬人的,他們利用着神鹿的光輝,轉過身來,卻對神鹿心頭留下狠辣一擊,他們利用着雪明夜的信任,利用着這個人的純真無邪。
但雪明夜就這般過了百年,雪明夜閉關修為從未提升,他明明……是萬中無一的神鹿啊,他下凡來,卻被凡塵所困,緻使這樣,也從不曾放棄。
他的血已經流幹,淚水不再,而後他拿起自己的武器,用冰冷和無情包裹自己。”
“玉清,你何德去評判雪明夜的對錯,何能在他死後站着生?”
“我們又為何不曾虧欠過他?”
雪明夜原本純白的心境中,無數道黑影出現,他們有着熟悉的臉,有着葉如風的,玉清的,甚至是昆侖山衆人的。
“神鹿,我們隻是為了活着啊,你會原諒我們的吧?
反正他也死不了,這樣還可以救我們,他本來就是為了救我們而來的。”
“隻要他一丁點血肉,我們就不會死了。”
他們在心境中占山為王,殘忍地,将神鹿分屍,來回往複。
可那人,原來也是高不可攀的神啊……
玉清眼眸浸血,不自覺留下血淚。
他聲音沙啞,“不要了……我不要看了……阿雪,阿雪……”
他的阿雪,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可他,卻不配。
道墟看他片刻,終于是明白,“我總算知曉為何當初會選你作為天命了。”
“因為我們是一路人”
“冷雪寒以斷劍為代價保護了白繼城不被沉沒,
封亦在鎮北門以身為陣,曝屍荒野,鎮守了十萬冤魂,
沈弋自我囚困,享永世孤寂,在血海抵擋了千年暴虐魔靈,
而雪明夜以永不入輪回為代價守護了修真界三千年。
你呢,玉清?
你能做什麼?
你又能做到什麼?”玉清心神顫動,心口猶如萬仞刀絞。
他立于衆生間,獨怆于天地。
“罷,還有最後一次機會,便是你贖罪之時,切莫忘記自己的本心。”道墟說着,輕輕一揮手。
玉清終究是自己所選擇的天命之子,為此,天道願意偏愛他最後一次。
“還有你,沈弋”道墟看向不遠處暗色魂魄。
沈弋此時魂魄無法凝結渾渾噩噩,隻是眉眼之間略帶痛楚,他看向道墟,“老頭,你所說是真?”
沈弋與玉清同歸于盡,這人卻能靠着極強的毅力重新将自己的魂魄凝聚,道墟終是歎息,“原是我也有出錯的時候。”
“若是當年選擇的是你,怎會出現這些事情?”
沈弋本不在乎這些,隻是看着他,“雪明夜所受苦痛,可否為真?”
道墟沒有回答,“你既靠着自己毅力重聚魂魄,我也願送你一程,罷,這一世便去親自尋找真相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