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鳴澗勾出一抹笑,悠悠把話說來:“淑妃娘娘約莫是走不出這牢籠了,本王自會保護好阿水,盡管沒有本王,阿水也可以将自己護好。但淑妃娘娘别忘了,本王的好皇弟湛兒還在宮裡。”
他的話音剛落,謝淑妃的眸子就變了顔色:“你敢動他?你休想動他!”
“淑妃娘娘如何讓本王‘休想’呢?你如今連牢門都出不去。”
謝淑妃猛烈地掙紮起來,似乎要沖上前咬住蕭鳴澗的脖頸:“混賬,你不準動湛兒!”
蕭鳴澗在她面前不近不遠處站着,彎腰時折扇就可以碰上她的下巴。
他挑釁似地拿折扇拍拍她的臉:“你怎知我動沒動?”
謝淑妃攥緊拳,卻如何也撞不到蕭鳴澗身上。
她徹底瘋魔地喊叫起來:“我真該把你弄死,就不該放你一條生路。”她陰冷地一面笑,一面說:“母妃和親皇子同睡一張床,多大的見聞!就該讓他們把那個糕點喂給你,把你和貴妃丢到一張床上……”
話還沒說完,謝淑妃已經仰着頭,張大了嘴笑着,口中也不斷重複:“母子偷情,多有意思!”
蕭鳴澗的折扇最後一次落到她的臉上,把她打暈了過去。
大牢裡又恢複往日裡的甯靜,蕭鳴澗的指甲險些陷進自己掌心的肉裡。
他一步一步走出,把地闆踩得很響。
皇帝和史官在地牢的門口處站着,愉放一同立着,他眼裡已經有了些淚。
渾身燃着沉重的幽怨,蕭鳴澗身子僵着,到皇帝和史官面前住了腳。
“陛下和史官大人可曾把方才的話聽清?”他行了個禮,嘴中的話幾乎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
史官不敢動彈,皇帝強忍着情緒,在昏暗裡看自己的孩子。
沒聽到回話,蕭鳴澗又一次冷聲發問:“史官大人聽清了沒有?”
史官忙連連點頭,回道:“回王爺,聽清了,臣什麼都聽清了。”
“那待會便把今日的事書寫了,張貼到集市裡去。一個時辰,該夠了。”蕭鳴澗的眼神使史官冷了冷身子。
“臣遵命。”
蕭鳴澗掃過他的臉,再略過他身旁的皇帝,沒再行禮,隻敷衍地說了句“陛下,臣告退”就示意愉放和他一同出去。
剛離了牢裡人們的視線,蕭鳴澗就差點跌了腳,要往前撲去,好在愉放将他扶住。
主仆二人靜默無言,心頭都渲染着難過。
在一個轉角處,迎面碰上蕭甯枝,姑娘笑着跟蕭鳴澗招呼,卻極快地察覺皇兄和愉放大哥的不對勁。
看他們來的方向,蕭甯枝猜出他們剛從地牢出來,隻是不知為何皇兄一幅失魂落魄模樣。
蕭甯枝小心地笑笑,努力找着話來讓蕭鳴澗露出笑。
但今日的皇兄比那日的還要無力,他扯了扯嘴唇,卻實在沒氣力讓它往上揚起,隻是無端地做着向後的動作。這樣小小的使勁,竟然使他的深色瞧起來愈加慘白了。
愉放替他家王爺說了話:“公主殿下,王爺他身子不太舒爽,我們下回入宮再來尋你談談天。”
蕭鳴澗的褐色眸子認真地看着蕭甯枝,很輕地點了點頭。
蕭甯枝擔憂不曾褪下,但也願着皇兄早些回府休息,便與他們别過,自己往前去了。
蕭鳴澗和愉放兩個回到王爺府,互相攙扶着就拖着步子到了鄒叔和孔媽媽面前。
孔媽媽和鄒叔發現蕭鳴澗的神色從未這樣黯淡過,都忙過去拉着他的手關心地問東問西。
蕭鳴澗先是呆呆的,将孔媽媽和鄒叔的臉極慢極慢地在腦海裡對上了号,才終于撲到他們的懷裡,像個小孩子一般,哭聲傳到屋外,引來了不少了小厮和丫頭。
孔媽媽被他帶得紅了眼眶,卻還是沒明白他為何突然這樣失神。
懷裡的蕭鳴澗聽到孔媽媽和鄒槐問了好幾句“哥兒是怎麼了”,他的聲音被鄒槐胸前的衣裳悶着,卻大聲地響起:“母妃……我替母妃昭雪了……日後沒人再敢說母妃不清白了……”
聽說這話,鄒槐和孔媽媽都木木地看着對方的眼睛,簡短的幾句話卻成了天書,要他們好好破解一番後,他們才控制不住地也湧出淚來,三個人就這樣抱成了一團。
這日後,皇都城方圓百裡流傳了十來年的有關姜貴妃的醜聞終于得以被澄清,并昭示天下。原本是人人添油加醋的一樁嫔妃通奸事,此刻人們才知原來死在冷宮中的那個貴妃是被誣陷的受害者。
有不少當年上奏要廢除貴妃的大臣此刻仍健在,坊間傳說這故事的人尚活着的也大有人在。
他們都是加害者。
但他們自然不會承認自己的這個身份,他們隻會懊悔原來當年傳播了一件錯誤的秘聞。
知曉是謝淑妃與母家聯手陷害貴妃後,他們又會把話頭對準了此時在牢裡的謝家人,開始把往日裡謝家做的陳谷子爛麻都翻出吃上一吃。
他們會短暫地同情一下失去了母妃的蕭鳴澗,但他們隻會記得他的處境是謝家所造成。
他們很快便會把姜貴妃的事抛之腦後,又到市井人家裡尋些别的新鮮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