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簾勾,紅薔架芭蕉葉,陰滿中庭。
王素珏依言備了禮去拜訪柳嬌提到的周老夫子。
等到了蕉園禀明來意後,書童請了王素珏入堂。
待看見那個穿着灰白長袍的身影,王素珏端端正正的行禮,:“晚輩王素珏見過周夫......先生?!”
看着行禮間愕然又驚又喜的王素珏。
周老夫子笑着對王素珏擺了擺手,:“快别多禮了,坐吧。”
“自聽得你進府的消息後,老夫就想着你什麼會來學堂,可忽然又聽聞你落水的事。”
“所幸于大娘子專程來告知老夫,說你并無大礙,老夫原還想着你還需多修養幾日,卻不想你又忽然來了。”
“勞先生挂懷,素珏并無大礙。”
“也是表姑娘她對先生您多有推崇,連連稱贊,素珏這才起意拜訪。”
說話間,看着周老夫子,王素珏滿眼激動不減,她忍不住又連連關切的道,:“您老這些年身子可好,腿寒之疾可有複發?”
“好。”周老夫子笑着捋了捋胡須,:“這些年在這蕭府上好吃好喝的,無災無病,閑來無事教教書,卻是閑适。”
聞言王素珏神色甚是欣喜,:“師父他老人家也記挂先生,可這些年卻始終不曾聽聞先生您的消息,如今先生您無恙,确是幸事。”
“他惦記我。”
周老夫子哈哈一笑,:“隻怕不是閑來無事就順手畫了烏龜嘲諷于我。”
王素珏表情微微一滞,倒叫周老夫子越發笑的開懷。
“淮真他都一大把年紀了,便是徒子徒孫都有了,還是這個混不吝的暴脾氣,我們這些人不同他計較,有人同他計較,果不其然,叫人家從京城中給趕出來了吧?”
“先生......”
王素珏臉色微紅,正巧書童送了茶湯來,她忙起身接過書童送來的茶湯,雙手奉給周老夫子。
周夫子接過茶盞,含笑間熱氣蒸騰的藏去了歎息,:“當年院長就說我們這些人中,淮真最是性情剛烈,動如疾火,怕他過剛易折,望他行事懷柔。”
“他給自己取号栖玉,又收了性情溫和的承山做弟子,那會兒我們還當他收斂了脾性,卻沒想到......”
卻不想師徒兩竟是一脈相承的性情。
一個仕途不順,甚至屢屢因言獲罪,受刑斷腿,下獄流放......到了晚年講學,又差點性命不保,被一旨逐出京城。
一個,一個隻在這人間留了丹心。
周老夫子恍惚感歎了一瞬後,看着王素珏,溫和的笑了笑,:“老了,老了,如今想起從前的事就會感慨。”
“素珏。”
周老夫子看着想起什麼,也眼眶微紅的王素珏,:“老夫知道,眼下蘭陵蕭氏和琅琊王氏聯姻是大事。”
“有人樂見其成,有人冷眼旁觀,更有人從中作梗......便是你在其中也是身不由己。”
“隻是,隻是柳丫頭。”
周老夫子提起柳嬌時忍不住放緩了聲音,滿是不忍,:“若是她父親和母親還在,必定會為她仔細周全。”
“可現在,她孤身一人,隻藏着倉皇的傾慕。”
“她是個好孩子,不會做什麼壞事。”
周老夫子也知自己所求有些強人所難,他卻還是拱了拱手,道,:“老夫想請你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容情一二。”
不要傷了她。
“先生,先生您言重了!”
原本眼裡沁淚的王素珏被驚的猛的跪直了身子,又連忙伸手拖着施禮的周老夫子。
“不瞞夫子,素珏此次到蕭府,還有一樁,也是為了來看看柳姑娘。”
王素珏看着擡頭看她的周老夫子,點了點頭,:“師父他老人家也惦記着柳姑娘,隻是他老人家發誓不入高門大戶半步......”
更是,更是心懷傷愧,顫顫然不敢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