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晟站在桌子前,平靜的與坐在主位上的陸朝君對視着。
身後是女子匆匆的腳步聲,還有器物掉落在地,摔碎的聲音。壓抑的哭聲逐漸模糊,消失不見。
“師父可還有其他事要訓示?”
陸朝君:“解蠱還差什麼。”
“鲛人淚。”
“我記得鎖妖塔裡有有一隻,你可以拿着手令去裡面取。”
祁晟眼底閃過嘲諷,在他看過來的瞬間,垂首道:“是。叫師父擔憂了。隻是那鲛人淚需的是血淚,非含恨的血淚,怕是一時半會兒取不到。”
叫鲛人流淚不是什麼難事,血淚也不是,無非就是鞭打上刑,但含恨的血淚,就得琢磨琢磨了。
“血淚嗎……”陸朝君喃喃,不自覺的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擦着食指上的戒指,“我遣人替你尋,盡早解蠱。”
他站起身,月白的衣衫拂過,帶起藥香。錯身之際,祁晟突然開口。
“可需要徒兒幫着尋醫問藥,遊熠醫術還可以,又是藥王的關門弟子,治療舊疾應該不在話下。”
“不必。”陸朝君打開門,踏過門口散落的食盒,“管好自己的事情。”
好一個管好自己的事情,祁晟咀嚼着這句話,嘴角向下,面色漆黑。
如果真能做到這件事,又怎麼會演今天的這出戲。
果然,在管束自己這件事上,陸朝君這個僞君子向來是沒什麼本事的。
祁晟嘲諷一笑,就那麼站着,一動也不動。直到黑色的影子從樹下匍匐,團在腳下:“她怎麼樣?”
“唔……還是挺震驚、挺難過的,不過很快就好了,現在在崇義河那坐着,我留了分身在。”影妖直立起身子。
“是嗎。”祁晟輕聲說着,半跪在地上,伸出手整理着砸在地上的食盒。
紅色的漿汁裹着刨冰,從縫隙流出,沾染了衣袍。
祁晟沒有絲毫的嫌棄,骨節分明的手扶正傾倒的杯碗,摩擦着。
“是酥山啊。”影妖道,“看起來很好吃诶,可惜了。也不知道是從哪家買的,回頭我再買一份去。”
祁晟未接話,眼睛像是淬了冰,影妖吓了一跳,收斂了笑意,覺得他比酥山還要涼。修長白皙的手被凍得發紅,渾身繃起,遠沒有剛才面對陸朝君時候的自然與無所謂。
他拿起一塊糕點,奶白色的方塊磚上印着“成記”的字樣,紅色的,很是漂亮。輕輕掃去灰塵,送入口中。
影妖一時間沒敢吭聲。
這狀态不對。
待吃完所有點心,捧起隻剩下一半不到的酥山,祁晟站起身。
“陸朝君現在去哪了。”
影妖閉上眼睛追蹤着自己的分身,快速道:“去宮裡了,現在還沒出來。”
宮中有級别高的伏察鎮守着,他不敢靠得太近,怕被發現。
好在宮中隻有一個出口,哪怕遠遠地守着,也不會錯過。
“知道了。”
瞧他轉身朝裡走去,影妖忍不住道:“你不去找時姑娘嗎?”
“你覺得,他就不會監視我嗎?”祁晟停住腳步,半個身子沒入黑暗,鋒利的下颌擡起,“跟着阿媱,必要時把程思嘉引到她身邊,藏好自己别被發現。”
-
“就算是演戲,也還是很難過啊。”時媱抱膝坐在草地上,手中的枝條被狠狠蹂躏着,嘴巴抿起。
誰能想到陸朝君竟然也在,白白浪費了心情,也糟蹋了食物。
“都聽師父的。”時媱陰陽怪氣的學着祁晟說話,越想越委屈,“誰知道是不是心裡話,等解了蠱,我就回平州做生意,和姜坊主開書肆,才不稀罕跟在臭男人身邊,整日寸步不離的,煩都煩死了,任務結束就走!”
她當然信祁晟,信自己的任務對象。但他也不用那麼附和吧,說好的關系不和呢,那麼應承他。
又憶起陸朝君那些話,不爽的拍了下草地,用力将花環扔了出去。
“哎呦,誰那麼缺德。”
吃痛的尖細聲響起。
時媱下意識道歉:“對不起。”接着站起身,猛地往後挪。
她看這兒沒人才坐下來的,又環顧了下四周,确實是沒有人。
不會是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