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眯眯地說:“真厲害!”
塵文簡眨眨眼,素來幽寂的眼瞳像是落進一點天光,倏然亮了亮。
“咳、咳咳!我的魚!……”
忽來突兀的聲響打斷二人的交談,塵雲離回身一看,那釣魚佬正從地上爬起來,細瘦的雙臂一把摟住那條幾乎與他身闆同寬的大魚,被魚尾巴拍了一臉也不放。
他倒是一以貫之的執着。
塵雲離拍了拍額頭,從木橋上跑到對岸,将人攙扶起身,又幫他按住不斷掙紮的魚。
塵文簡跟上前,不理解,但看在塵雲離的面子上,還是再次幫忙,屈指彈出一道勁風把魚砸暈。
塵雲離和釣魚佬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多謝二位相助。”
釣魚佬摟着魚,向兩人腼腆一笑,塵雲離這才看清他的模樣,文秀清瘦,做書生打扮,也不知他剛才哪兒來的力氣在水裡跟魚拉鋸那麼久。
塵雲離以前也聽過釣魚佬的傳說,像釣魚佬除了魚什麼都能釣到、什麼窮鄉僻野都能看見釣魚佬的身影、釣魚前給魚竿開光等等,但第一次見到對釣上的魚如此執着的人,一時也摸不清他的想法。
“先生這是……”
書生擦擦臉,聽塵雲離語氣猶疑,笑着解釋道:“哦,家裡孩子等着吃魚,讓二位見笑了。正好,這條魚這麼大,我和孩子也吃不完,兩位恩人若不嫌棄,要不要到我家吃頓便飯?”
他指了指頭頂,又看了看魚:“等我把魚做好,差不多也到午飯的時辰了。”
塵雲離看向塵文簡,見他無可無不可,便問書生:“方便嗎?”
書生溫柔點頭:“自然。”
書生名叫甯不凡,家離小溪不遠,獨自帶着小弟過活,平常都是在書鋪抄書換錢,今日弟弟病了,大夫說多喝魚湯有助于身體恢複,他才找鄰居借魚竿釣魚。
這也是他即使被魚拖下水也不肯放杆的原因。
塵雲離跟人交流有一手,沒幾句話就和甯不凡聊熟了,連人家弟弟的名字、年齡和病情都打聽清楚,讓塵文簡再次見識到他過人的親和力和交友能力。
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他不必做什麼,就能輕易獲得他人的喜愛和認可。
“到了,前面那棟木屋便是我家。”
甯不凡的聲音打斷了塵文簡的思緒,他淡淡望向前方,隻見幾叢翠竹環繞着一幢兩層小木樓,樓梯建在屋外,盤繞而上,扶手處纏繞着不知名的藤蔓,上面開着零星的紅花,香味濃郁。
木門開着,門内倚着一道修長人影,是個清隽少年。他披散着微卷的黑發,中衣外披了一件長衣,懶散轉動拈在指尖的,從藤蔓上摘下的紅花。
聽見腳步聲,少年擡頭看來,赫然與甯不凡剛才描述的随母姓的小弟一模一樣。
“少荼!”甯不凡提着魚沖少年跑過去,之前還提溜不動的魚此時對他卻好像輕若無物,“你還病着!怎麼下床了!快回房休息!”
明少荼輕輕歎了口氣,在兄長沖到跟前時接過他手裡的魚:“知道了,我幫你把魚放好就回去——他們是?”
塵雲離聞言一挑眉,這小夥子深谙說話技巧,先答應回屋安撫甯不凡情緒,再順勢轉移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順帶幫他解決目下的小麻煩。
甯不凡說他性子冷淡,其實是個滴水不漏的人啊。
塵雲離想着,扯住塵文簡衣袖笑眯眯地走上前:“我叫塵雲離,這位是我同伴,叫塵文簡。”
他剛做完介紹,甯不凡就風風火火地接話,把剛才在溪邊發生的事一股腦全倒給了弟弟,最後才補充:“所以我便請他們回來吃頓飯,算是對他們出手相救的感謝。”
“原來如此。”明少荼點點頭,把他往門裡一推,“先去換衣服,别我的病痊愈,你又着涼了。兩位先生也請随我進屋,家中隻有一盞熱茶招待,切莫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我們走了半天路,有杯熱茶正好解渴。”塵雲離笑眯眯地牽着塵文簡走了進去。
塵文簡卻注意到,明少荼方才聽說他們姓“塵”時,神色有一瞬間的異樣。但因為沒有感受到敵意,加上……
塵文簡掃了眼塵雲離的手,決定不說,若是自己看錯或會錯了意,未免掃他興緻。
一面想,他一面乖乖跟在塵雲離身後,走進木樓的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