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一提醒,困意後知後覺地湧上,塵雲離打了個哈欠:“嗯嗯,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一邊說,他一邊要關上房門,塵文簡卻忽然伸手撐住。
“唔?”塵雲離眨眨幹澀的眼,“還有事嗎?”
塵文簡彎了彎唇角,猩紅的月色落入他眼底,折射出的卻是皎潔光芒。
“明早見。”
“哦,嗯。”塵雲離笑眯眯點頭,“明早見。”
因頭天夜裡睡得晚,第二天塵雲離一覺睡到了午後,醒來時看見封劍塔主急匆匆地往外走,還讓塵文簡去塔内練功。
這是他第一次讓塵文簡白天練功,看來他的鍛造計劃已經進入了最後一步。
塵文簡依舊佯裝不知,和往常一樣扮演他乖巧聽話的徒弟,提着刀走進封劍塔,半個時辰後才出來。
毫無疑問,他受了很重的傷,出塔時血還未幹,順着衣角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塵雲離看着都疼,可即便再不忍心,也無能為力。
這是他們計劃的一環。
從甯不凡家離開後,兩人商量好了後續的行動。
與封劍塔主相比,他們唯一的優勢就是信息不對等,即封劍塔主不知道他們已經發現他的計劃,這就給他們留出了很大的發揮空間。
鍛造靈劍是一件極其繁瑣費時的事,不但需要珍稀鍛材,還需要大量貴重輔料,煉制過程更是不能出一丁點差錯,但凡稍有纰漏,前功盡棄不說,鑄師也會受到反噬,慘死當場。
塵雲離和塵文簡要做的事很簡單,就是給他埋雷。
埋方方面面的雷。
塵雲離扶着塵文簡回房,看他淡定地扯開最重那道傷口,血液流入提前備好的瓷瓶。
塵雲離眼角微微抽動,别開眼,多看一秒都覺得痛。
等他放完血,傷口結痂,塵雲離才收起瓷瓶,指腹拂過沾了他血液溫度的瓶身,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
“我再确定一下我要做的事。”塵雲離為他包紮,“在你每次練功結束後留一點你的血,到山下找鐵匠鋪買燒融的鐵水加進去,等你下次練功帶入塔内,借着練功受傷的掩護把這些血潑到鑄劍爐的每一個角落。對嗎?”
塵文簡點頭,見他臉色不好,安慰道:“不要皺眉,從我傷口中流出的血能夠成為捅向制造它們的罪魁禍首的利刃,總比浪費了好。”
“……你多少心疼一下自己好嗎?”
雖然知道他的計劃多半會成功,但塵雲離仍然不喜歡他拿自己的身體當工具的冷漠态度,白了他一眼。
塵文簡笑了笑,低下頭去:“我不心疼,你才會為我心疼啊……”
“你說什麼?”塵雲離沒有聽清。
“沒事。”塵文簡搖頭,“你該下山了。”
之後整整兩個月,封劍塔主每天起早貪黑地找輔料,塵文簡也從隻在夜裡練功變成了中午和晚上各練一次,每次從封劍塔出來都傷得比上次重,塵雲離能收集的血液也越來越多。
塵雲離在淮陽城找了幾家鐵匠鋪,每天定時去兩回,随機選擇一家購買鐵水加到塵文簡的血中,再帶回去給他。
照塵文簡的說法,靈劍的鑄造最忌諱混入雜質,尤其是其他兵器的雜質,因此塵雲離都是先買兵器,再帶到鐵匠鋪讓人幫忙燒融,保證“雜質”的純粹性。
塵文簡将大部分混了雜質的血液潑到封劍塔頂層,因為有自己受傷時灑落的鮮血掩護,封劍塔主并未發現。
他忙着調整輔料的配比,琢磨如何融掉無問劍提取自己需要的鍛材,忙得根本沒空關注鑄劍爐的狀況。
或許在他看來,這座爐子是整個鍛造中最完美、最不需要他擔心的一環,因為不關心,所以全然不覺他自以為的完美布置,早已千瘡百孔。
雙方的計劃都進行得很順利,這可能就是雙赢吧。
塵雲離每每想到這裡,都覺得既荒謬,又好笑。
兩個月後的某一天,塵文簡照常進入封劍塔“練功”。這回封劍塔主沒有在外面等他,起身跟了進去。
“師父?”塵文簡停下腳步,故作不解地看向他。
“你也随我修行了不短時間,為師今日正好有空,瞧瞧你的進益。”封劍塔主笑得慈祥溫和,若是不知道他正在做的事,塵雲離幾乎會以為他是個溫柔和善的好師父。
塵文簡裝作怔了一會兒,便躬身應是,側身讓開,請他先行。
落後半步跟上,在入塔之前,塵文簡回頭與塵雲離對視一眼。
塵文簡看到塵雲離用口型囑咐道:“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