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薛久明一定很痛苦,痛苦至極,卻又不知自己該做什麼。
雙鴉還是關了燈,讷讷地坐回書桌邊。
恰巧手機也響起來。社交軟件收到消息,新加坡的同學,回複說外賣已經送到了。
他把雙鴉的辛苦費退回來:
“葉仁兄客氣什麼
“咱倆交情”
小泉還是一直沒回信。
如此種種矛盾又理不清的人情。
雙鴉心亂如麻。戴上耳機,播放音頻讓自己緩緩。
上次聽到,一位富婆遭美男計詐騙,被騙錢騙色,錄下視頻反複勒索。
下一個音頻,有個偏好獨居女性的男人,帶一個女生到家做客,突然反手鎖上門。屋裡手機沒信号,就連窗戶都是焊死的。
接下來講女生如何活下去,可這時,雙鴉頭腦一暈,忽然輕輕地歪倒在櫃子上。
他搖了搖頭,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間密室。
黑暗裡有一個聲音說:
“那就休息吧。你既然累,
“那就别用功了。”
雙鴉頓了一頓,低下頭輕聲說道:
“嗯,是有一點。”
他笑了笑:
“怎麼這麼累。我原本覺得,
“昨天沒回學校,今天去座談會打雜,還要給翻譯預熱,真辛苦。可我看到皮皮,兼顧那麼多工作,覺得我這一點算什麼。
“但我還是很疲憊……
“可能就是軟弱、承不住壓力吧……”
那個聲音說:
“嗯。
“你知道就好。
“知道欠缺得那麼多,就看你有沒有本事補上來。”
但這時幾根觸手冒出來,卷住雙鴉的身體向後拖去:
“别聽他的!别流連,雙鴉雙鴉你要快點,
“你中毒了,你要解毒啊!!”
雙鴉大驚:
“中毒?到底是什麼中毒?”
“你看你的手,你手裡的傷!”
觸手把雙鴉的左手擡起來,上面原本有條疤痕,現在卻腫脹不堪、黑紅的血滴滴答答往下淌:
“你跟着我們離開吧,這次沒人再把你帶走了!他不會來了!”
雙鴉:“把我帶走?”
他記起來了:“對啊,上次你們把我堵住,是那個人帶我離開的……
“他不見了……”
雙鴉的心猛地一痛。痛得鎖骨一圈都像要裂開去:
“再找不回來了……”
忽然,耳邊有駭人的震動聲響起。
雙鴉一睜眼,下意識感覺:好亮,誰把燈照着我眼睛。但他刹那間意識過來:
不,不是燈,是天亮了,我這一覺睡到天亮了!
剛才是在做夢啊!!
那陣響聲是手機在振動,雙鴉驚恐地去拿起,一接通就聽見顧老師Pilar的呼喊聲:
“葉同學!Samuel!诶喲發消息你怎麼不回,你沒在會場嗎?怎麼找不着人呢?!!”
雙鴉倒吸一口涼氣:
“老、老師好,抱、抱歉,那那個,會議,會議還有多久,開始?……”
“八點到場。資料上寫了呀。——”
手機上顯示此刻七點五十二。
“——不過有為外賓遲到了。說要晚半個小時,這幫不守時的西班牙人。”
雙鴉幾乎要跳起來:
——我愛這幫不守時的西班牙人!!
他對顧老師說:“好的好的,我現在就過去!”
“嗯,有件事要注意,”顧老師說:“資料上有一份參會人名單,你看見了吧?注意他們的名字和頭銜一定不要弄錯。今天有學校的領導也想參加,咱把會議弄正式一點,你在開場白裡加一下參會人介紹哈。
“我去聯系外賓,先挂了。”
——開場白。
雙鴉感覺血液都結冰了:
——我,完全,忘了這件事——
對面床的薛久明也撐起來:
“你還沒準備好?”
原來雙鴉一時慌亂,手機按成免提,他全都聽見了。
“我該早點叫你的。昨晚看你睡着了,又拖不動你去床上,就塞了個枕頭等你自己醒。結果我後來也睡着了,虎哥和凝哥昨晚又沒回寝。”
“哦……謝謝、謝謝你的枕頭……”雙鴉飛快換着衣服,明顯感覺趴了一宿腰酸背痛,“你接着休息,打擾了——”
“鴉哥,你有會議穿的西裝嗎?”
雙鴉一怔。
“有,新買的。
“但在快遞盒還沒有拆……”
“那沒法穿了,全是皺的。”
薛久明看向他說:
“你穿我的吧。挂在衣櫃,可能對你有點短。
“還有,顧皮拉是不是讓你寫開場白?你讓虎哥幫你寫吧。
“他昨天去外地實習,今早上趕回來,剛發消息說在學校附近的餐館。他寫完了剛好能帶去打印店。你到時候拿着紙直接念。
“我這個水平,就不幫你亂寫了。”
雙鴉頓了頓。轉過頭望着薛久明:
“……謝謝你。”
“客氣。資料給我,拍照給虎哥發過去。你快收拾收拾。”
于是雙鴉遞出資料,拎着洗漱桶飛快去樓道淋浴間沖澡。渾身都是汗。
之後換上薛久明的西裝,拿上資料就沖出宿舍樓。
室友群裡已經說好:他和虎哥在校門彙合,拿好打印件就趕去會議室。
然而剛出宿舍樓,雙鴉看到不遠處,西裝革履站着幾個人,甚是突兀。。
那些人一開始隻遠遠瞥着他。後來,見雙鴉也西裝筆挺、手裡抓着資料,就走上前試探地問:
“您是……小葉翻譯?”
雙鴉一頓:
“嗯,您好……”
“噢,您今天要翻譯會議吧。我是參會公司,‘越橘信息科技’公司的技術人員,叫我小秦就行。聽說您的宿舍在這兒,我們就等您一起過去。這是我的同事,白總和琪琪——哦,他叫張俊琪。
“那我們走吧,剛好您帶路。”小秦微微笑起來:
“小葉同學,真标緻啊。”
雙鴉沒什麼表情:
“好……。
“……不過我要經過校門口一趟。”
他暗自咬住嘴唇:
——我沒怎麼跟公司打過交道……
這種提前來打招呼的,是不是叫“破冰”?也算常規操作吧?
但很快他就發現情況不太對。
越橘公司的幾人,尤其是那個叫琪琪的,時不時就側過頭打量他。
那目光……并不說很冒犯。隻是帶着好奇,又有輕微的敬意和驚訝。就仿佛從誰人那裡聽說過雙鴉,現在終于一見,将其風貌與心裡那人的評論做比較。
也許是他又敏感了。
或者,雙鴉才睡醒不久,腦袋一時還不太靈光。
可他就是止不住自己的思緒。
——這些人看着我,又着麼正裝加身、恭恭敬敬的——
雙鴉想着昨晚薛久明的失戀,
——怎麼就像在護送,
大佬的女人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