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到那麼多的賞賜,金銀珠玉,絲綢錦緞,流水一樣的送過來,一群人圍在她身邊道賀恭喜。
她才意識到,她已經成了太子側妃。
命運天翻地覆。
今後,她就是人上人,莫說是繼母,就是父親看到她也得跪拜。
揚眉吐氣四個字,十七年來第一次感受到。
入選的所有人裡,隻有一個人不高興。
即将成為命婦之首,後宮表率的的新太子妃,沈姑娘。
她藏在袖裡的手甚至在微微顫抖,心裡止不住的慌。
太子妃,她成了太子妃。
怎麼會呢,爹爹明明說已經安排好了,不會讓她入選的。
況且秀女裡她也不是最出衆的,還有好多公府,侯府的女兒,為什麼偏偏是她?
沈姑娘真是欲哭無淚,爹啊,你可算是把女兒害死了。
宮裡來人采選時,祖母就說了不要讓她來。
她體弱多病,身有頑疾,本來就不能參選。
可是爹爹非不肯,說她正是适齡,因病不選,到時左鄰右舍全都會知道她有病在身,會影響她婚嫁大事。
爹爹非但死活不肯說,還買通醫官,非要隐瞞疾病送她入選。
讓她放寬心,告訴她已經打點好一切不會讓她入選。
待她回了荊州,再好好調理身體,将來挑一個寒門進士做上門女婿,以後若無子嗣,就從族中抱養,有父母家族庇護,也能安然一世。
沒想造化弄人,陰差陽錯她竟然被選成了太子妃。
那可是未來的國母啊!
沈氏害怕得都不敢想,一閉眼就覺得面前已經懸着白绫在等她了。
母親在懷她時落湖差點溺亡,險些胎死腹中,好不容易保了下來,後來又數次見紅。
八個月時她早産生下,大夫都說她養不活。
爹爹遍尋名醫,精心呵護,把她一點點養大。
她幼時便有嚴重的心病,長大後體寒孱弱,月事淋漓常常半月不盡。
因血氣虧損,她也常年氣色不好。
這兩年新得了一味藥丸,慢慢吃着調養,比之前還好些了。
可是頑疾纏身,不能侍寝,不能生育,叫她今後的路可怎麼走。
欺君之罪,那是死罪啊!
*
近來宮裡事多,忙着太子妃和王妃側妃們的冊封禮,又要操辦東宮和王府的大婚,尚宮局忙得腳不沾地,鳳齡也是焦頭爛額。
景硯不便與她相見,便托邵盈盈捎了一封書信過來,鳳齡收到信,連日的煩悶一掃而空。
她滿懷欣喜的看完,腦海裡回想着他寫的那句:相思始覺海無涯。
然後小心翼翼的折好,貼在胸前感受許久,才依依不舍的收起來。
邵盈盈說她:“你呀,看着沒良心,可要是真心喜歡一個人,那可真是全心全意還不求回報的,程景硯這小子,算他有福氣!”
鳳齡抿唇笑了笑,感慨道:“如今這世道,婚姻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情相悅不容易,扶持信任更難得,我很珍惜景硯,不會再有第二個這樣的人了。”
邵盈盈對這話倒是很認可:“這倒是,程九郎是個實心眼的人,溫文爾雅,為人真誠,我知道你就喜歡這樣的人,什麼都聽你的,什麼都信你的。”
鳳齡說:“話是這樣說,不過他可不是懼内的老好人,大是大非上他很有主見的,從不大吵大鬧,但很有一套潤物細無聲的辦法,常常就把我說動了。”
邵盈盈一拍手:“他這是看着呆,心裡精啊,也是,要真是書呆子,你也看不上這樣的。”
她插科打诨玩笑兩句,這才湊過來說起正經事:“冊封禮和大婚的禮儀用度都備好了,你得空去看看吧,還有朝服和冠冕也做好了,就是司寶局還想讓你開庫房,拿前年南海進貢的老珍珠給太子妃鑲珠冠,張司寶說今年的新珍珠色淡珠小,給王妃們用用倒是可以,太子妃還是用老珍珠吧。”
鳳齡問:“她要多少?”
邵盈盈想了想:“怎麼也得十來個吧。”
鳳齡就道:“南海的老珍珠一共才半斛呢,都是給聖上做首飾才用的,要那麼多幹什麼,新珍珠不行,就用絲羅珍珠或者寶石嘛,宮裡再三提點要節儉,那價值連城的東西一要就要十幾個,像話嗎?”
邵盈盈扁她一眼:“摳死你得了,太子妃多少年才娶一個啊,又不是年年有,拿你幾個珠子把你給心疼的,這太子妃雖然年輕又是剛來,你不給她也不會說什麼,可難保太子殿下記恨啊,覺得你不給他面子,連他大婚都舍不得拿好東西出來。”
鳳齡翻她幾個白眼:“我真服了,你在司制局是屈才,趕明兒把你送出去做節度使遊說各國吧,正好聖上為突厥的事煩心呢!”
邵盈盈湊上來笑:“那你給不給嗎?”
鳳齡沒好氣:“給給給,我敢不給嗎,照你說的太子要殺我頭了!”
邵盈盈就笑:“我說實在的,這太子妃可是将來的皇後,将來的後宮之主啊,你省來省去最後還不是省到她手裡了,還能省給你自己不成?還不如早點給人家獻個人情呢!”
鳳齡哼一聲:“我是舍不得那幾個珠子嗎,又不是花我的錢,如今是戶部沒錢,宮裡都節儉成什麼樣了,你想想這些年打突厥打出去多少錢,今年又連發天災,戶部尚書每回内閣叙事都被罵得狗血噴頭,在這個當口你金銀珠玉的出去招搖,這不是礙聖上的眼嗎?”
邵盈盈想了想:“也是啊,那怎麼着,要不然用寶石替吧?”
鳳齡道:“我都說給了,怎麼你們還不敢用了?就用吧,反正也就這一回,太子大婚是大事,不算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