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回來的李南星剛好洗完澡。
機場旁的酒店配置很拉胯,洗個十來分鐘澡都不如意,水能忽冷忽熱,一會透心涼,一會又能給你燙秃噜皮,洗得她有點煩。
丢在床上的手機就和犯病似地震動個不停,“南城一中某知名校友”的群聊很活躍。
李南星悶頭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劃着界面一條一條往上翻看。
夜來瘋:姐姐我終于旅遊歸來了,小的們,出來迎接!!
暖場王:您還是别回了。
夜來瘋:找死?
夜來瘋:南南,南星,姐姐,這貨欺負我,嘤,@XX。
這一聲嘤讓李南星頭皮有點不舒服。
暖場王:你@你南星有什麼用?她能看得見?
暖場王:她要是回你我名字倒過來寫
夜來瘋:那這邊建議你直接改名
暖場王:?
夜來瘋:你姐姐我剛已經預約了南星,不久就要會面
暖場王:???
暖場王:你就吹,你聯系得上她?
夜來瘋:那必須,我是誰
暖場王:??真假,我不信
暖場王:去哪見?你跑國外見她?
夜來瘋:你猜啊
橙子皮王:家人們,哥哥我馬上肝完論文了!nice!
橙子皮王:什麼?去什麼國家,能不能帶上我?畢業旅行啊!
暖場王:@橙子皮王,開一把?
......
滑到頂,聊天記錄不算多,但很豐富,聊什麼的都有,罵人的,發吃的,發酒的,發瘋的,基本每人都在說話,除了她。
還有周時序。
......
酒店在高層,窗外烏黑一片,房間裡靜得讓人心裡莫名發空,李南星翻了好幾個身,盯着虛空處,有點不習慣。
可能是近鄉情怯,腦子裡走馬燈一樣播放着舊事,心裡沒由來的害怕。
但又講不清楚怕什麼,心裡雜亂無章的鋪着很多事情,傳到大腦時候卻隻剩空蕩蕩灰蒙蒙的一片。
迷迷登登睡着後也不太踏實。
不知道是認床還是酒店裡的味道太陌生,李南星一直在做夢。
夢裡應該是冬天,視線裡雪厚厚積了一層。
她坐在一個院子裡,身側槐樹上挂着個鳥架子,裡頭有隻虎皮鹦鹉吱吱哇哇叫個不停能把人吵死。
樹下駕着個小型烤爐,瓷罐子汩汩煮着茶水,煙霧彌漫着和風雪交織成片。
李南星轉過頭,身旁坐着穿着藍白校服的少年,面容隐沒在風雪中,隻留給她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
夢裡的她似乎執着于看清男孩,一直繞着少年做圓周運動。
可不管什麼角度,什麼姿勢,她都隻能看見少年抱着昏昏欲睡的小金毛,手動時候牽着腕骨上的痣也跟着若隐若現。
夢裡的她有點不爽,朝着某個地方虛踢了一下。
那一瞬間,覆着一層白雪的樹閃退,茶水飛濺,少年消散,夢境“轟隆”一下就塌了。
睜眼時候,整個右手發着麻,細細密密的痛感一陣推湧着一陣,李南星有點分不清是在做夢還是清醒着。
直到嗅覺和聽力一點點恢複,她才徹底清醒,撐着床起身掀亮了燈,望着虛空處适應了會光。
窗外蒙蒙亮,日頭還深藏遠山,厚重的雲彩壓着,整個看起來将要下雨的氛圍壓得人喘不上氣。
開了窗,風不溫柔地湧入,額間那幾根被汗打濕的發梢被吹得發着涼。
李南星解鎖了平闆,在Goodnotes-《夢遊手冊》的筆記本裡寫了一句:第1561次夢見你,這次是冬天,下了雪,還是在老爺子家的院子,依舊看不清臉——你不願意見我嗎?
最後在頁面末端潦草幾筆畫了個穿藍白校服的男孩背影,落款處加了幾個字:回來了。
退出筆記本後,桌面的日期顯示12月23号,也就是冬至的最後一天。
關于陸景一說的飛機上見到戴雪山戒指的人會是周時序嗎,她總抱有懷疑又僥幸的态度。
懷疑的小人說——五年過去了,你自己都離開了,還指望周時序在冬至伊始這天登頂嗎?
僥幸的說——可五年了,我不也去了嗎?
懷疑的說——這個約定隻是你高燒時候說胡話定下的,他可能都不記得...
僥幸的說——可雪山戒指是他親手刻的,這世上找不到第三個一樣的。
懷疑的說——那是你自己過不去,戒指你又沒親眼看到。
......
酒店的空調年代應該很久遠,運作時候吱吱吱響着,李南星聽着這噪音,沒由來的心裡一陣酸軟。
或許真的是她過不去。
奇怪的是,沒回來時總想着念着,真正落地渡城了,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街景,又莫名地膽怯。
渡城已經和記憶裡的樣子完全對不上号,理應是個拐角處開着一家手抓飯的美食街如今被看不到頂的高層寫字樓取代。
李南星愣怔在原地,仰頭看了很久,久到脖頸泛酸,久到眼眶被強光刺得酸酸漲漲才收回目光。
地址沒錯,位置也沒錯,可能隻是時間錯了,她想找尋的東西連個輪廓也沒給她留。
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意料之中?或許吧。
走之前她還是拍了張照片,和老照片一起更新,命名:《取代》。
可見範圍依舊是一個空白名字空白頭像的号。
最後蕩到高鐵站時候,撈出耳機打算補個覺,但老天鐵了心玩她。